于是几人加紧脚步,赶到加茂正章床前。他人已不能言语了,两手虚指着天,摇摇晃晃,不知是何意思。床边是几个同他亲的族人,围在带刀卦师身周,已是泣不成声。
“带刀卦师,加茂一级情况如何?”大石凝直希挤开几人,冲进来便问道。
带刀卦师长叹一声,拖出一道尾音,答道:“思虑过度,心脾两虚,若是心结不解,只怕活不过今日。”
答过,转身望向加茂孙子,问道:“丧葬事宜,让你去做准备,可曾办妥?”
加茂孙子只先不理,横冲直撞,送柏志贞到床前把脉。看脉间,走到带刀卦师身旁,一把给他拎起来,小声喝道:
“如今岳父人尚健在,就只当他死了,成何体统?”
带刀卦师悬在天上,面色不变,只是摇头:“他本阳寿将尽,就是救活了,也未必是好事。加茂家中家业,也不是大风刮来了,怎能不去省这些草药钱?”
加茂孙子气不过,伸手就想甩他巴掌,迟疑一番,还是放下,扭头往柏志贞处看。
此时柏志贞已将脉号过了,面色却甚古怪,做不来决。迟疑些许,还是将带刀卦师要过来,问道:
“之前诊出他这病状,是思虑过度所致,可曾有误?”
“那是自然!”
“可小道号来的脉象,细沉无力,不似心脾两虚,反似。。。”说道此处,流出许多汗来,撇一眼加茂正章,见他没个动静,还是把话说出。“反似是纵欲过度一般!”
带刀卦师不服,同他理论起来,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若是想知道柏真人说的对不对,这里还真有个办法。”大石凝直希聚气凝神,总算找着了个恐,插话进来。
两人听见,登时不吵了,一齐死死盯住他,异口同声:“说!”
“他若纵欲过度,总要有个对象才是。加茂一级未有纳妾,能同他云雨的,也就加茂夫人一位,将她请过来一问,不就明了?”
二人称是,一同问那伙族人道:“谁是加茂夫人?”
那伙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柏志贞看过一圈,都是男的,不免奇怪,问道:
“可有人知道加茂夫人何在?”仍是无人知道的。眼见寻不着人,众人顿时没了办法,乱作一团。
正乱着,就听加茂孙子一拍脑门,喊道:“我想起该如何去找了!”
于是给众人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都要问该如何。
“加茂夫人平日,甚是痛爱加茂小姐,两人所在,想是时刻相互知晓的。加茂小姐闺室,就在不远处,如今情急,小姐想是不会怪罪我们打扰的。”
于是众人拥着加茂孙子,浩浩荡荡来到加茂小姐房前。加茂小姐提枪应门,一打开,看见这番阵仗,不由一惊,面目一横,喝道:
“能请来家中人手外援,也算的你的本事,只管放马过来便是!”
加茂孙子哭笑不得,远远站在门外,将此行来意,娓娓道来。加茂小姐听过,神色一垮,答道:“老妈近日精神萎靡,总在自己屋里瞌睡。”说罢,回身进屋,重重将门摔实。
于是众人折腾一番,总算请来加茂夫人。问她纵欲过度的话,只是支支吾吾,不肯作答。众人只当她欲盖弥彰,问过话,便放任她回房歇息了。
回到加茂正章床前,探他气色,已更衰微了几分,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去抓柏志贞说的药。带刀卦师仍不服,还要理论,各人只当听不见,随他自说自话。
如此舞至天黑,加茂正章气色,总算缓和过来,只是还有些虚弱,需要时刻照料着。待他睡下,大石凝直希唤柏志贞道:
“柏真人,看来去拜上不真人一事,我是急不可耐的。然如今加茂一级这样,我若自行离去,只怕有愧两家交好。如今只觉心痒难耐,好似火烧一般。”
柏志贞思索片刻,应道:“大石凝家主这般求贤若渴,小道不甚敬佩。既如此,何不派一位盛使传话,虽终不如躬亲,也能缓燃眉之急。”
大石凝直希迟疑道:“如此。。。只怕上不真人嫌我轻慢,不肯屈就。”
“这事好说。小道同雅君,交情还算不错,有小道一封书信,他自不疑大石凝家主品性。”说道此处,猛地想起什么,忙补上一句。“这位盛使,可要多认识些汉字才是!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可不能再闹出些“巧克力大福”的笑话来!”
于是大石凝直希传唤二木健一过来,将柏志贞现写的书信,连同盘费,礼物,一齐给他制备整齐。临走前,千叮万嘱,让他务必要折节下士,细读汉字。
二木健一领命,虽心下不解,却也不多嘴,一一给答应下,便往象牙山赶去。到了地方,问过周围人道路所在,也不寻伴,自行闷声往上爬去。
不想这象牙山,远比预想的难攀,才爬一半,所携粮食,就已给吃完了。二木健一进退不得,只觉心神俱疲,索性找了个歇脚地方,先睡过一觉再说。
才睡醒,就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正从旁侧爬过来。忙走过去,将他们拉上来,问道:
“二位可有盈余的吃食?”说着,怕他们二人不肯分,取出许些银子来。“若能分我些,这里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小的那人凑过来,如同看猴一般,围着他看过一圈,取出些干粮来,问道:
“外乡人,你既没了粮食,我们手中这些,自是该分与你的,哪能还收银子?但有一件事,还要向你问明,就是你闲来无事,跑到象牙山上作甚?”
二木健一谢过,答道:“是受人相托,来请一位上木真人出山。”
“原是求贤之志士,祝愿你早日功成。”那少年说着,将粮食给他递去,才给接住,猛地警觉。“且慢!你来求的,可是那个耍阴阳术的上木雅?”
二木健一将粮食收好,不解道:“不错的,怎了?”
那老人叹息一声,凑到近前:“这上木雅,哪里是什么真人!分明是个无赖,没由来学会些神叨的本领,借此偷蒙拐骗而已。不想这等人物,名声竟传到外头,实是我象牙山之耻!”
随即顺着话茬,将这上木雅情况,细细说明一遍:他家本是个习武世家,以给富户保镖为生。家业本是厚的,却因他九岁死了父亲,自己也不节制,六年下去,硬生生霍霍干净了。
这上木雅平日为人,也是好吃懒做,自是找不着活计。没了家产后,便赖在村中,靠着村民接济,勉强度日。好在一年前结识了一个武夫,靠着同那武夫卖艺,总算有了生计。
不想数月之前,莫名给一个怪人拐了去,不知给灌了什么迷魂汤,自此不卖艺了,要做阴阳师。做成了这阴阳师,却也不去接客,自不复能挣钱了,竟滥用那阴阳术,偷抢起邻居起来。
因阴阳术凡人不能见,他这样几次作案,竟都死无对证,惹得周围人没办法。若要跑去骂他,便要听他一通歪理,说什么:“钱本乃身外流通之物,跑到别处,自是寻常。再说你说这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成?其上又没名字,自是在谁手中,便是谁的。”
“外乡人,看你身家,似也是不浅的。若你非要拜会这无赖不可,可要将身上荷包,小心捂紧了些!”二人说罢,摇一摇头,径自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