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冥丘疑惑地读道：“未来希望科技公司十三号余辉星分公司总经理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所有实验项目的科研人员立即前往499层大会议室参会。”

“后面还挨个儿@了，一长串名字，我俩打头，额……去吗？”

凌未瞥一眼一门之内的实验舱，这会议通知出现的可真及时。一种临门一脚、好事多磨的既视感，越发地让她想要立刻进去一探究竟。

凌未继续朝里走。

“凌副研究员，付研究员。”突然，身后传来余桅飘的喊声。

凌未回眸，见余桅飘正朝他们小跑来。略一迟疑，凌未关上房门，退后一步。

“凌副研究员，付研究员，你们看到紧急通知了吗？”余桅飘气喘吁吁道，“因为你们没有回复收到，所以安排会议的工作人员让我当面和你们确认一下。”

余桅飘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跟蚊子似的，瓮声瓮气，凌未不想再为难她，点头：“看到了，走吧，去开会。”

三人一起往外走，再次路过唯一没关门的纯白房间，凌未被里面的强光晃了一下眼睛。

她停下脚步，扫描了该房间，在操作界面点击【关灯】，正要再点击【关门】时，忽然，浑身一凛。

付冥丘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凌未没跟上，回头喊：“凌未？凌副研究员？”

见凌未没反应，他往回走：“怎么了？怎么不——”

声音戛然而止。

付冥丘迅速移开视线，并虚捂住凌未的眼睛：“别看了。”

他咬紧牙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能看，有负面心理暗示。”

就在两人面前，曾经的纯白色房间，在强光熄灭后，白色墙壁上竟出现了密密麻麻泛着幽暗红光的字。

凌未缓缓眨了眨眼。

即使被蒙住了眼睛，她依然看得见那些红色的、扭曲的、诡异的、凌乱的，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文字，它们没有停留在墙面上，而是，一点一点朝着她的方向爬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蜂拥而至的红蚂蚁，一股脑往她的大脑最深处钻——

“不要过来！”倏地，付冥丘一声大喝。

凌未微微一震，恢复了些许清醒，她看见余桅飘被吓得愣在五步之外。

付冥丘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勉强镇定道：“小余，你先去开会，我们随后就来。”

余桅飘不敢质疑，也不敢催促，红着眼离开。

“我看见了我的名字。”凌未望着余桅飘的背影，声音沙哑地不像话，“还有你的名字，余桅飘的名字。”

她缓缓抬眸，望向付冥丘的眼睛，恍惚间，好像在他的眼底看见了爬行的红字：“这些字……”

凌未的呼吸急促起来：“全部都是人名。”

说罢，她狠狠闭了闭眼，竭力冷静下来：“我需要再看一次。”

“不行！”付冥丘坚决反对，“不能再看了，这些东西都是具象化的污染物，它会加速吞食你的意识，污染你的灵魂！”

凌未没有坚持，换了一个方式：“你说有负面心理暗示，那我们不直接看，用光脑分段扫描，再打乱顺序，把它分成一个一个碎片查看。”

付冥丘考虑了一下，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法：“如果感觉到危险，立刻停止。”

“嗯。”凌未答应道。

二人一起行动，很快拍完，退出房间。

在多张碎片化的图片里，凌未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这代表的是我，还是副研究员的身份？”

她问完，付冥丘立时一惊，他提高音量，强调：“当然是身份！凌未，永远不要忘记真实的自我，永远不要混淆真实的自我！”

凌未沉默片刻，颔首：“知道了。”

她继续查看图片，不一会儿，付冥丘先说出他的发现：“我检索了一部分名字，发现其中有科研人员和社会志愿人士，他们全都签署了一份知情同意书，不过我没有查看具体内容的权限。”

凌未闻言，刚想说用她的光脑试一下，突然，眸光定住。

在光脑中，一张拍摄了一个墙面拐角的图片的右下方，七扭八歪，不仔细看根本凑不到一起的四个字——死亡名单。

“这是一份死亡名单。”凌未皱眉，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屋内，刚看了一眼就又被付冥丘一把捂住了眼睛。

“说了别看别看！你发现了什么，什么名单？”付冥丘凑到凌未的光脑前查看，“死亡名单？”

他愣怔片刻，摇头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单说我们两个被安排的身份，就一定还活着。”

“我说的这个活着的状态，仅针对亡灵领域内部。”

凌未明白付冥丘的意思，但她突然有了一个别的猜测。

“如果，我是说如果，名单上我们的名字代表的不是研究员和副研究员……”她欲言又止道。

如果，“凌未”和“付冥丘”代表的不是研究员和副研究员，而是两个曾经被卷入亡灵领域，并在研究员和副研究员的身份之下，短暂保留过自我意识的人呢？

换句话说，他们可能早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副研究员不是亡灵领域安排的身份。

一个被拉入亡灵领域，曾在副研究员这个身份的皮下短暂保留过自我意识，试图寻找出入口自救的人，才是亡灵领域安排的身份。

如果将最初的副研究员身份称为副研究员一代，那么，这个新的身份，应该称作副研究员二代。

而真正的凌未，也许是第三代。

她被赋予了副研究员二代的人格、性情、记忆，所以，毫无怀疑地认定自己是一个自我意识清醒的人，而实际上，她只是一个被注入“副研究员二代”程序的NPC。

“怎么可能。”付冥丘不解道，“我们的名字当然代表了研究员和副研究员。”

凌未默了一下，没有将他们代表的可能是研究员和副研究员二代的想法说出。

因为只要还在亡灵领域内，究竟是一代还是二代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只有真正离开亡灵领域后，她才能得到答案。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有解的问题。凌未打开光脑，找到付冥丘提到的无法看到具体内容的知情同意书。

她果然有权限，一口气看完十几张后，她总结道：“所谓的社会志愿人士全部是绝症晚期患者，无一例外。并且，这个知情同意书关联的实验是……RP—003。”

凌未话音刚落，二人的光脑忽然频频闪烁，一条又一条催促的信息弹出，将正在浏览的页面完全覆盖。

“先去开会吧。”付冥丘提醒道，“保持扮演，寻找出入口，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其他的死亡名单也好，RP—003也好，都不必过分深究。”

“知道了。”凌未反手关上房门，将一屋子诡异红光的名字隔绝在门后，“走吧。”

……

未来希望科技公司重点实验楼，499层。

1号电梯外，余桅飘等候在一旁。

看见凌未和付冥丘下来后，一路引导他们进入大会议室，前排就坐。两人一右一左，分坐主位两侧。

刚坐下，一位身着干练得体白色绣竹叶西装，头发一丝不乱用一只木钗盘在脑后的年轻女士快步走入，声音清冷沉稳道：“早上好，各位研究员。”

年轻女士落座主位，凌未瞥了一眼主位铭牌——白竺。

一个死亡名单上不存在的名字。

虽然已经答应了付冥丘不再深究死亡名单的事情，可坐在这里，凌未还是忍不住将参会的这些人的铭牌与名单上的名字做对比，最后发现会议室内竟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在死亡名单上。

凌未不禁去想，RP—003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实验，居然有如此多高价值的科研人员牵涉其中……

“今天的会议和往常一样，每个实验项目派出一个人向我汇报实验进度，保密项目RP—003除外，谁先开始？”这时，白竺简明扼要提出要求。

凌未默不作声，听其他人陆续发言，最后是余桅飘，她代表人体催熟实验项目组汇报实验进度。

不多时，会议结束，白竺点名留下了付冥丘，让他单独汇报RP—003实验相关内容。

凌未本想一同留下，未及开口，光脑闪了一下。

她朝下瞥了一眼，是付冥丘发来的消息：外面等我。

凌未迟疑一瞬，起身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会议室。

“凌副研究员。”会议室外，余桅飘神情紧张地找到凌未，低声询问，“刚刚收到消息，人体催熟实验生物对照组实验对象状态不太好，还要继续进行下一阶段吗？”

凌未看了一眼关上门的会议室，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她想了一下：“去看看再说。”

凌未带着余桅飘又回到电梯，按下500层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

突然，“哐——”一声响动。

电梯门缝内横插入一只手臂，紧接着，电梯门检测到障碍物重新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凌未眼前。

他有一双近乎白色的浅灰色眼睛，苍白异常的皮肤，白色的头发和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