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螺被戳中心思,手中的动作霎时一滞。这一短暂的瞬间,也被枕流察觉到了。
“哈哈,哈哈哈,漱石你个脏鬼,果然所有人都很嫌弃你这种不洗澡的人,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咳咳,咳咳。”漱石强睁双眼,流着眼泪艰难地从粉尘中脱出,视野也随之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心中暗想,也不知刚才那小子扔向自己的是什么粉末,虽然有些呛人,但好在似乎对视力无碍。念及此,漱石的心从嗓子眼又放回了肚子里。
“别人正骑在你头上上压着你要穴,你居然还有心情和我拌嘴!胖子你要是死在这里了,我一定一路从文登山敲锣打鼓庆祝到西瓜岛!”
漱石边说边扭,对着枕流做鬼脸道:“我就是不洗澡你又奈我何?况且这正是为什么现在是你被人捉住,而不是我漱石。”
“好,好,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枕流被气得结巴了,粗着鼻孔咬牙道:“难怪少爷嫌弃你,少爷最讨厌就是你这种脏的。”
“你放屁!少爷讨厌你这种笨的!”
“少爷讨厌脏的!”
“笨的!”
“脏的!!”
二人越吼越大声,忽地转头一齐盯向林汉卿,异口同声道:“林宗主,你说少爷究竟是讨厌脏的还是笨的?”
突然被点名到的林汉卿很是无奈,困惑道:“我为何要关注你们家少爷的喜怒哀乐,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坐在枕流肩上的小螺也很好奇,俯身对着身下之人问道:“对啊,你家少爷在西瓜岛,林宗主在文登山。两者间不说隔着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八万十千里也总是有的,隔着万水千山,又有何瓜葛?”
“这你就不懂了吧,少爷和林宗主关系甚好。少爷和我说,他早就和林宗主在脱光衣服之后见过面了,可谓是一见如故。”枕流得意地笑道。
“你,你......”纵使涵养再好,林汉卿听到这话时脸颊也是泛起了红晕,“我何时曾和那人脱......脱光之后见面了?”
“我和你家少爷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曾在旅途中见过他一面罢了。”林汉卿说着,猛然一甩长袖,不满道:“你家少爷为何要如此紧追不舍?”
“哈哈哈,死胖子,你果然是笨的要紧。”漱石在边上笑得猛锤大腿,眼尾挑起促狭笑意道:“少爷当时说得是他和林宗主乃肝胆相照、坦诚相见,此‘坦诚’可非彼‘坦诚’啊。若按照你这种理解,那林宗主岂不是还得剖出少爷的肝胆瞧一瞧啊?”
“不可能,少爷绝对有提到脱衣服的部分。”枕流一脸信誓旦旦地说道。“少爷说了,那天他在溪边,被林宗主脱掉了衣服,之后二人间就坦诚相见了。”
漱石的眼睛不再流泪后,他又掏出那把包浆扇子在手中把玩。扇子在他指间灵活的上下翻飞,又“唰——”地一声被他猛然握住,“死胖子你听好了,少爷那天明明是这样和我们二人说的。”
“漱石、枕流啊,那天我抱着岛上最大的西瓜,打算去绝影桥那边冰镇一番。绝影桥那边的深潭冰过的西瓜,我觉得特别香甜。”
“不对!”枕流尖叫着打断漱石的话,“少爷那天明明说得是‘枕流、漱石啊’,我的名字在你前面才对!少爷每次都是先唤我的名字!”
“你能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为何记不清何为‘肝胆相照、坦诚相见’?你这心思一天天都用在些什么事情上面了?”漱石怒气冲冲地吼了回去,“你这样胡乱插话,此事我究竟得说到什么时候?”
他望向小螺,含笑道:“肩膀上坐着的枕流爷爷,能否让你孙子噤声吗?”
小螺正听得起劲,也嫌漱石频频插话颇为恼人。他极快地从漱石的衣服上撕下大块布料,揉成团直接塞在漱石嘴里。
此刻漱石想说话,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终于清静了,我能继续了。”漱石满意地掏掏耳朵,将手放在嘴旁吹了吹,道:“少爷又说,‘枕流、漱石啊,我就坐在潭边吹风,等着西瓜冰镇好了就掏上来。西瓜太大,潭边太滑,我刚起身就连人带瓜的飞了出去。西瓜滴溜溜的滚出去数丈远,砸在石头上摔成几瓣。我没枕流那么圆,也滚不出那么远,但砸在石板地上自己仿佛也是摔成了几瓣。’”
听及此,小螺身下的枕流又开始“呜呜呜”地挣扎起来,从他断断续续地发音中,小螺辨别出枕流想说的话是“少爷说的是‘我没西瓜那么圆’,不是没有枕流那么圆。”
漱石抚着胸口,心疼道:“少爷说,他就这么摔晕过去了。等少爷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脑袋摔破流了很多血。自己的衣服被脱掉晾在一旁,身上披着林宗主香香的外袍。”
“那乃疗伤之举。”林汉卿咬牙道,“当时情况紧急,潭边寒凉。我担心你家少爷失血过多,不得已才唐突曾公子。当时我已经多次和曾公子解释,实不知那是他家岛屿。我本打算去别的岛上采集药材,因风向偏移,才航行误入至西瓜岛之上。”
林宗主稍稍侧头,几缕鬓发散落耳垂,耳廓微红,“而并非如曾公子所言,非说我是天上下来的仙......仙子,专门就是为了来到潭边拯救他的。”
“正是因为如此啊,”漱石鼓掌,激动道:“少爷说‘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林宗主却愿意这般毫无保留的出手相助,一看就是大好人。’少爷说着,指着头上那天嗑在石板上留下的伤痕,对我说:‘漱石你看,林宗主这医术竟如此高超,我当日摔下的疤痕,如今一点都看不见了。’”
漱石作捧心状道:“虽然我一直自诩是世间第一等美男子,但若和少爷比,我实在是逊色。若将这天下美男子都拎出来排个榜的话,少爷自然是排第一,那无人敢排第二,我就勉强的排在这第三位吧。林宗主所救,既是少爷的性命,同时也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
“逊色于少爷......”看着面前漱石凹凸不平且满面油光的一张脸,小螺不禁一阵胆寒,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极具攻击性的话语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那既然林宗主是你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你们为何却还要以德报怨,伤林宗主妹妹和扶风派门人?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随后少爷对我说:‘漱石啊,你看我们这西瓜岛,风景是好,就是岛上的人有点少。这次我摔在潭边,要不是遇到林宗主,可不就得直接摔死了?岛上还是缺个大夫,你就去把林宗主给带回来吧。’所以我这不就和死胖子两个人,来到文登山上找林宗主了吗?”
小螺身下的枕流又开始不安分的扭动,喉间发出呜咽。小螺帮他补充道:“少爷说还有药方——”
枕流感激地拍了拍小螺小腿,眼眸亮起赞许的波光,显然是对他的补充非常满意。
“贼人,快放开我哥哥!”厅外猛地传来一声娇斥,紧跟着一道寒光闪过,直朝着小螺和枕流二人袭来。
趁此时机,枕流往下滑脱,反将小螺推至少女凌厉剑势之下。无奈之下,小螺只得松开枕流,向后闪避以躲开这一击。
逃离小螺控制的枕流连忙和漱石汇在一处,二人刚站定,却已经被赶来的扶风派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袭击小螺的黄衣姑娘同时使着一长剑和一匕首,二者配合无间,端的是迅捷无比。小螺知她是谁,不愿还手伤她,只得连连后退。
林汉卿忙朝着黄衣姑娘喊道:“阿荀快住手,这位公子并非是敌人!”
林荀闻言骤然停手,目光中充满疑惑地瞪着小螺道:“哥哥你莫要被他骗了,我刚可亲耳听见他对那胖子说什么‘我家少爷.......’”
“哈哈哈哈哈!”漱石几乎整个人挂在枕流身上笑得前仰后合,“胖子你瞧见没?林宗主的妹妹也是个敌我不分的,这世上居然有比你还要蠢笨的人。不过也多亏了她,才能替你揭开困局。”
“你走远些!”枕流推开靠着自己的漱石,怒道:“都怪你不把他们绑紧,现在人都从洞里跑出来了,我们还怎么把林宗主绑下山?”
“冤有头债有主,你居然敢怪我?”漱石伸手抵着枕流的脑袋,将他一步步戳到周遭扶风派子弟包围圈的剑尖前,道:“别人不好说,林宗主这妹妹可是你绑的,这点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需要我帮你回忆下你巧手打得绳结吗?”
枕流抱着脑袋缩成团,委屈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少爷不会怪我们,可是我也不想让少爷难过。”
“所以呀——”漱石语毕,揪起枕流的半截领子,将他抡起化作流星锤。枕流会意顺势飞踢,周遭顿时响起连串闷哼,地上倒了一片扶风派弟子。二人趁势冲出重重包围。
“混蛋漱石,居然拿我当武器!”枕流骂骂咧咧,不满地理着自己的衣领。
漱石却并不理睬枕流的抱怨,而是回身笑着对林汉卿道:“林宗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必定还会有相见之日的!”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尚在厅内回荡,胖瘦二人却已翻身掠出厅内,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