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疑问”，谢婼顺手掐了个隔音咒，阻绝了司机的窥探，面露疑惑问道：“二位到底在争什么？”

剧本里的内容太少了，而且几乎完全是关于两人各自世界观的内容，对于融合后的世界，只是做了大概的预测。

两人原本的命运都是一片大好，世界融合后全部乱套，反倒是“王不见王”，只能说是编剧的恶趣味。

穆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安全带边缘，车载空调吹出的暖风裹挟着司机身上劣质烟草味。后视镜里，司机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后座的二人。

“我想要宋清澜，至于宋清沄——”穆言眉头紧锁，“大概是舍不得她未婚夫吧。”

她回忆起在宋家待的这几天，尽管宋清沄时刻保持完美的面具，无论是对待父亲还是哥哥，但当提及未婚夫的时候，会罕见的露出少女情愫。

谢婼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暧昧的用词。忍不住啧了一声：“净争些没用的。”

前几次为宋清沄补课，那个事事游刃有余的少女，确实会在听到未婚夫名字时，露出与平时不同的天真神情。

她想起昨天补课时，宋清沄用铅笔在导数题旁画的小爱心，当时还以为是少女随手涂鸦。

如果是为了嫁给心上人，死活要保护自己的地位，排斥真千金也十分合理。

“你说她争来抢去，最后只求一个能联姻的身份？”谢婼表情复杂。“你确定宋清沄只是图她未婚夫？宋家关于她高考后择校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参与到家族企业中的意向？”

一连串问题让穆言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是艺术生，文化课选科我不太清楚。你不是给她补课的吗？”

“我给她补的是数学。”谢婼翻找残缺的记忆，“补课，对了！”宋家这种豪门完全可以找有经验的高三老教师来给家里孩子补课，一般艺术生文化课都比较薄弱，宋清沄正是刚考完艺考，冲刺文化课的时候。

宋家只是在招聘网站上找了一个大二药学系的学生来给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来补数学，可见对于她的学业也并不见那么关心。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们认为家中女孩子不需要继承家业，所以高考选个艺术，文化课过线就行。

事实真的如此吗？这是忽略宋清澜病弱的前提条件下，如果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天天弱柳扶风，他们居然能稳住不做两手打算。

放任宋清沄继续留在宋家，默许穆言和她争斗，原因都很简单，不论是亲生女儿穆言，还是养女宋清沄，都不在继承人的名单里。

在宋清沄假千金身份未暴露之时，宋家对于她的安排就是一个学艺术的花瓶，年纪到了就嫁出去联姻，真的不考虑如果继承人病死了该怎么办？

“宋清澜吃的什么药你知道吗？”谢婼按住穆言的手问道。

“好像有阿司匹林吧。”穆言搜肠刮肚说出来一个相当常见的药品。

“还有别的吗？”这个药用处太多了，根本不能判断具体病症。

穆言破罐破摔：“我学的东方道术，又不是西医，再说了那些复杂药品看见了我也不一定能有印象。”

她使劲扒拉了几下干枯粗糙的头发，突然灵感一闪：“还有个，环什么素的！”

谢婼打开手机，药学院大二才刚开始接触专业课，所以她选择发消息给于欣然一个关系不错的临床学姐。

该庆幸的是当初原身当初与学姐一同参加活动时关系比较好，而且这个点居然还没睡，对方几乎是秒回。

“免疫抑制剂环孢素，可能是用于器官移植前后。”

冬日夜晚空气干冷又寂静，穆言凑上前去，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好似坠入海底，喘不上气来，“所以他是想要我的器官来续命？”

“恐怕不止，”谢婼继续分析：“如果只是骨髓或者肾脏移植，供体在术后还能继续存活，宋家对于你的真实身份讳莫如深，你在术后继续存活的可能性非常低。”

她言语中尚有未尽之意：他们要移植的器官，常规情况下只能从濒死之人身上取。

那多半就是心脏了，活取亲生妹妹心脏这种事说出来太骇人听闻了，怪不得宋家刻意隐瞒穆言的真实身份。

“他们还说我从小身体弱，万一我哪天暴毙了外面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穆言无比气愤，“怪不得我来之前预感不妙，他们一定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穆言突然撩开衣袖，肘窝处还可见明显的针眼，周围皮肤青紫：“我刚来的时候，他们要给我体检，说是贫血要补铁剂。”她牙齿打战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现在想来，抽了整整十管血……”

“小天才，”谢婼用膝盖碰了碰咋咋呼呼的穆言，“你不是很擅长玄学吗，来之前没给自己卜一卦吗？”

“这个当初没学好，老道士给我留下的书里，最多的是炼丹、画符、破阵，关于占卜的很少，况且……”穆言捏了捏眉心，十分苦恼：“观他人命运容易，而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准确测算出自己的命运过。”

她挠挠头：“我甚至也算不出宋清沄的命运，整个宋家在命盘上都是一片黑气，这下又多了一个。”

“是我吗？”谢婼早有预料，穆言留在宋家的真实原因不乏好奇心作祟，那么她愿意跟着自己逃走的理由也很明显了。

无法勘破的命运，泛着金光的灵魂，以及恰到好处的出现时间，捉摸不定的前路都推着这个探究欲旺盛的女孩向她靠近。

穆言无法卜算外来之人谢婼的命途，合情合理。她和宋清沄的命运多半是世界融合的漏洞，至于宋家，应该是两位主角的影响，越靠近漩涡中心越无法预测。

“是……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也许是你的名字很好听吧。”谢婼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我是上面派来拯救你们这群小说角色的真相，不仅不会有人信，还会触发小世界的保护机制，世界意识会直接毁掉于欣然还没有凉透的身体，将谢婼甩出这个世界。

眼见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二人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继续交谈。

空气一片寂静，司机的脸在黑暗中晦暗不清，夜间高架桥车辆稀少，中年男人一脚油门踩到底，边抽烟边打听后座两人的的情况：“大半夜的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小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去山上露营，没什么经验晚上摔倒了，我说没事，她非要我去做检查。”谢婼与穆言对视一眼，转眼间已编好了说辞。

刚刚半山腰的宋家别墅火光冲天，司机来的路上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也不打个救护车，万一摔伤了，时间就是生命啊。”司机显然不太相信，于是旁敲侧击继续打听。

谢婼本打算借口劳累过度需要休息，这时也只能解释道：“就是闪了一下腰，回去歇两天就好了”。

司机突然摇下车窗，灌入的夜风让两人瞬间清醒许多。

远处盘山公路上，消防车的红光正穿透云层。“小姑娘，”烟头在窗外划出猩红的抛物线，“喝点水吧，后座有AD钙，去去山上爬上爬下的应该挺累。”

听到这话，穆言毫不客气地拆开一瓶品尝，还用眼神示意谢婼一起。

思考着账户中仅剩的250元巨款，谢婼摇摇头，这傻孩子不会以为是免费的吧。

006这个人工智障在比较了救护车起步四百五的价格和网约车之后，毅然选择了后者。但是禁术造成的伤口科学没办法解释，到医院之后还得编个合适的理由。

又想到自己现在就剩下250块的住院资金就头疼，摸了摸第二三肋骨，已经几乎痊愈了，干脆不去医院了。

谢婼唤起006：「能不能打点行动资金，总薅于欣然一个学生的小金库也不像话啊？」

006：主人可以联系宋清沄索要本次家教费用，一共300元。宋家佣人都说宋大小姐为人和善，或许愿意提前预支下次的费用给您。

谢婼冷笑一声：「太幽默了，半小时前我们差点炸掉宋家，你当宋清沄跟你一样弱智，速度回退到之前的版本，不然完成任务我就把你送去回收。」

006：回退中……请耐心等待。检测到系统初始数据已删除，备份存于管理局，目前已与管理局暂时脱离联系，建议回归后自行回退。

谢婼差点被这个智障系统气笑了。

她打开手机导航，估算了一下医院和于欣然家的距离，不去医院直接回家大概可以省下100块，刚好够给穆言在小区门口的快捷酒店开一晚上房间。

至于天亮以后怎么办，谢婼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少女，“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师傅，前面便利店停一下。”

压在谢婼肩头的重量骤然消失。“已经到了吗？”穆言揉着眼睛拉开车门，一脚跨到路旁24h便利店门口然后蹲下。

“等等，”司机喊停正准备离开的谢婼，“车费450，还有她的饮料，五块。”

“不是说好350吗？”谢婼盯着司机咬牙切齿。

司机压低声音：“你们大半夜跑宋家别墅弄的灰头土脸的，刚刚路上的消防车看到了吗，谁知道究竟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要我喊警察来帮你找回公道啊？”

浑浊的眼神透出见钱眼开的亮光，他说：“大家都不容易，一分都不能少。”

006：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超过警戒值，请宿主尽快平复心情，以免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友情提示，这里不是修真界，现代世界故意伤害罪最高死刑。

谢婼气的冷哼一声，袖子下的指尖捏得发白，最终还是把钱转给了他。只能在心里劝自己，现在不适合引人注意。

去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递给在门口蹲着的少女：“我去旁边酒店给你开个房间，先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十点我来找你。”

“咱们真的不能把这个黑车司机收拾了吗？”穆言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捏着路边捡来的树枝在人行道砖石上不断画圈圈。

“现在不宜惹事。”谢婼皱眉，难不成穆言这时候突然报复心作祟？

“哦。”

“穆言你听着，我知道你很有天赋，但你想怎么报复他呢？给他下个咒，让他倒霉一阵子吗？”她揪起穆言衣领，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有没有看清他面相，印堂发黑山根横断，周身全是黑气，不出三天就有性命之忧，你随便做点什么就沾上人命的因果了，你还这么年轻，想清楚!”

虽然过去的经历把穆言教得很差，但是至少明白利害关系。

“好吧。你的钱我以后会去打工还给你的。”穆言终于伸手接过面包。

“好好休息，今天都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