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唐发完消息，把手机倒扣着放下。
假如源稚生没有出现，奚唐会担心那边出了什么事导致路明非过来。
不过有路鸣泽在，想也知道他不会让路明非出意外。
他不可能在这里多待的。
心脏有一阵浅淡的牵痛。
毕竟会为她难过的人不多，路明非肯定算一个。
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没想清楚要怎么办。
奚唐叹口气，刚一仰头，就看见张佳乐拧着眉看她。
“怎么啦？”
奚唐指指张佳乐微蹙的眉毛，“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张佳乐张嘴，想说你才是那个心不在焉忧心仲仲的人好吗！
奚唐笑，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认识黄少天？你不担心他把我挖去蓝雨啊？”
她手指点点，蠢蠢欲动想去戳张佳乐T恤下摆的洞，“要有危机意识啊队长！”
张佳乐无视她的手，沉默片刻，从驾驶座微微附身，示意奚唐把安全带拉好。
“你在我的车上诶。”
张佳乐帮她扣上安全扣，“这样就好啦。”
他抬起头，眼尾弯出一抹笑，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去追寻，你想讲给我听的时候，我不会逃避眼神的。”
车子缓缓启动，奚唐迷茫着眨眨眼，拎起水喝了一口。
张佳乐捏捏耳根，余光看奚唐一眼，决定浅说一下正事。
“之前我俩打完那两场，你说你要思考一下，思考出什么来没有？”
奚唐要去百花，张佳乐自然和她打过几局。
是评估，也是指导。
奚唐点点头，抿一下嘴，
“思考了……”
“之前你给我的测试软件，我做了。然后理论上来说，我的操作手速能达到700－800……乐哥你别歪头，看路！”
“这是正常的，我的神经反射能力被…强化过，动态视力可能超越人类极限，好了不要这个表情，都说了我是超人了。”
“我之前打rts，策略挺好，再加上操作，就算没有经验的长期积累，在比赛里，我靠这些基础就能应付常规对局。”
奚唐想起，那天张佳乐把他俩对局的录像来回拉了好几遍。
最后他指着鬼剑士用鬼步短距离闪现到弹药专家面前的一瞬间，角色动作出现的扭曲，问她为什么下意识做了一个回撤后跳的动作。
虽然她接下来一个满月斩连击把这个能说是攻击破绽的地方变成了虚晃一招里的那个幌子，但张佳乐还是一眼看出奚唐在那里有一个想做却没做出来的动作，间接导致她后面攻击节奏有种制肘感。
奚唐接着说，
“荣耀这个游戏的物理引擎非常好，能最大限度模拟出人体反应，轻微的操纵力度变化就能产生不同的肢体动作。
“但前提是我的战斗反应要基于人体。”
张佳乐“啊？”了一声，似懂非懂。
“意思是，我虽然有很多实战经验，能在游戏中成为优势。但由于我的身体跟人体不太一样，我下意识能做出来的动作游戏里的角色却做不出来。”
“而且这个就像战斗本能，短时间内还很难改掉，高水平对局里容易出现问题，以前在mmo游戏里面，我拿的都是远控职业，用这种贴身短打的攻坚手职业打比赛还不太习惯，想达到孙哲平那种顶尖水平就还得再练练，可能赶不上冬季窗……”
张佳乐听出奚唐的高水平对局是指和他、王杰希这类荣耀头部选手的PK。
“哎停停停！“张佳乐本来听奚唐一顿分析听得还挺有趣的，前面都很对，但是，
“为什么你就决定要拿近战职业去打比赛了？怎么突然要当攻坚手？”
“而且我本来就没想让你两个月后就出道的，打造角色，团队磨合，你技术虽然达标了，但经验太少，你才接触荣耀多久啊？没有这么急的！”
“啊？”奚唐懵了一下，
“百花现在不是缺近战攻坚手吗？你们的首发阵容，弹药+魔道+召唤师+流.氓+牧师，还有一个总在掉链子的狂剑，我去的话不拿近战攻坚难道要拿魔道？”
“我魔道玩得是不错啦…但那是因为我纯喜欢‘魔术师’打法，我飞起来青出于蓝，比王杰希有过之无不及，不能打团战的！”
“诶！”
张佳乐听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也很急，恰好遇见红灯，他转头，伸手‘啪’弹一下奚唐的脑门。
“你怎么好像钻牛角尖了？”
呃……车里空气静了一秒。
奚唐就没防备过张佳乐，看见他突然伸手也只是抓住他的手腕，又怕伤到他的手，根本没使劲儿。
突然被弹一下，实在有点惊讶。
此时奚唐微张着嘴，期期艾艾看着张佳乐，那表情太罕见了，把张佳乐从理直气壮看到心虚微汗。
张佳乐避开奚唐的视线，把被奚唐抓着的手僵硬地收回来，望着前方的路，努力回归正题。
语气里带了点疑惑：
“难道是百花缭乱当攻坚手当得太失败了吗？让你有种必须要当攻坚手的使命感。”
“落花狼藉的弱势对团队影响确实很大，效平又是这赛季才出道的，磨合摸索，团队赛要从以前的双核逐渐转变成以我为核心的输出体系，不久后的等级更新也是一次变局…”
红灯要结束了，张佳乐没再转头，
“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要玩就玩最得心应手的职业呗，鬼剑士、术士，百花也差顶尖的控制系啊，「控爆一体」什么的，也很帅！”
“要相信我啊，我当攻坚手也会很牛的。总之，不要急呀，相信我，冠军一定会属于我们。”
……
“人好多…”
“花市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多啊！”
张佳乐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金蝉竹芋，回头看奚唐，她单手把一盆蝴蝶兰举在头顶，跟在自己后面，没被人群挤到，但表情蔫蔫的。
“你的多肉呢？”
“这里呢。”奚唐把另一只手提起来，一个小塑料袋正挂在她手腕上。
终于走出去，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花市在昆明的呈贡区，是城市边缘地带，依托源源不断的人流，周围延伸了一些小集市，鲜花皆烂贱，大朵大朵的鲜花被摊在地上卖。
时节欲秋分，下午已经有风。
两人走在集市小道上，人还是多，但没有花市里那么夸张。
还是可以逛逛的，奚唐把蝴蝶兰抄在怀里，左右看看。这里也不只是卖花，偶尔也有一两个卖其他东西的小摊子。
奚唐把蝴蝶兰放下，在一个卖杂物的摊子前蹲下。
她捡起一个纸质外壳的，类似于弹药专家步枪上瞄准镜的东西，问对面年轻的摊主，
“这是万花筒吗？”
摊主点头，然后她就开始挑挑捡捡，因为摊主说每个万花筒能看到的颜色都不一样。
张佳乐就站在她旁边，看她腿边的蝴蝶兰，奚唐买的这一盆很好看，叶子极细碎极轻柔，粉白如蝶，单瓣，花瓣很薄，在微风中晃动。
奚唐挑好一个，张佳乐身上有零钱，直接帮她付了。
她一只眼凑上那个蓝色外壳的万花筒，仰起头来看张佳乐，
“这个里面看起来就像你的弹药专家光影效果一样，千变万化的。”
奚唐的眼睛在阴影下是泛着蓝的灰色，张佳乐把她拉起来。奚唐弯腰抱起蝴蝶兰，再一次把万花筒举在眼前，另一只眼睛还是看着张佳乐。
“真的很漂亮，你要看一看吗？”
张佳乐觉得这一幕真的很像电影《斯托克》里女主人公举枪上膛，在蓝天下的荒野上，一只眼对着瞄准镜，另一只眼睁开，对准敌人狩猎的一幕。
她们的眼睛一样漂亮。
张佳乐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我也看过这部电影诶！”
“很久之前看的，我还记得里面的两句台词呢！”
奚唐看着张佳乐的眼睛，清清嗓子，接着说，
“我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微笑而遥远的东西，我是异于常人的……”
“还有一句…是她叔叔给她的信…”
“但亲爱的伊地亚，我是为你而来的，再次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情人节快乐。祝你万圣节快乐。祝你圣诞快乐。”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充满惊喜的呼声，
“张佳乐！”
“是他！”
谈论的声音随风传来，“百花缭乱”“张佳乐”“在那里”
一伙年轻人，动静还挺大的，已经有要过来的趋势，还有人举起手机。
“快走，不然一会儿出不去了！”
张佳乐把鸭舌帽扣在奚唐头上，一把拽过她空着的手，带她绕过集市的摊子，朝外面跑去。
张佳乐的手里有一点点细微的潮意，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
奚唐被他拉着往前跑。
路边绿化草坪上的浇水装置正在喷水，光在水珠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彩虹光。
张佳乐酒红色的发尾因为跑动荡了起来。余光里，能看见他左手紧紧抱着金蝉竹芋，金色的大叶片在他臂弯里一上一下。
如果是抱着冠军奖杯的话，就更好了。
奚唐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