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在山林里,树桠迷糊了路眠沙的视线,迎面而来的枝条不停抽打着她脸,像是在实施酷刑。
她脑子里现在满是疑问,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来打头阵,明明整个队里最不擅长跟踪的人就是她,却把她安排来做了这个急先锋。
那人葫芦里也不知道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要把他们引来这样偏僻的地界,不过人多不怕人少,在如此强有力的后盾的保护下,就算是要卖毒药,她也不怕。
“路大人,我感觉您可能得稍微走快一点,人好像快要跟丢了。”连姮跟在她身后,越过肩头眺望出去。
“啊!是吗?”路眠沙觑起眼睛,仔细瞧着前面。
林中有雾,视线可触及的范围顶天了不过十来米,能瞧见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快要跟丢了。
“那你们可得跟紧了。”
加快脚步,带着小队穿过及腰深的草丛,终于是把抽人脸的枝条甩在身后,不过入目还是片一模一样树林,视野倒是开阔了些,更有利于他们行动,于是前面的人不停跑,后面带队的人不停追。
路眠沙接到消息的时候很诧异,因为就在昨天她们才策划了一场行动而且失败了,没道理在被抓了一人的情况下,又马不停蹄开出第二枪。
可说穿了她也只是一个小兵,不想过多去深究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说背后隐藏了不为人知的阴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和以前一样,听从安排。
连姮落了路眠沙半个身位,脚步不停追赶着,一边让人包抄上去,一边冲前面那人喊话:“设山大人!您别跑了,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这样我们也不用一直盯着您!您也能省心不少不是!”
“你莫非是岳东的学生,竟然学会了和他一样嘴碎。”设山突然折身回来,伸手钳住离她最近那人的脖子,一用力便解决掉一个威胁。
她动作来的快,还没反应就被带走一个,周围准备包抄的人停在原地,目光朝连姮那儿望去,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他们人数多,也不能小瞧眼前这人的实力,她既然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在他们这群人里照样能行,低估不得。
“设山大人,您这招回马枪,还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呢!”连姮紧握手里唤出的符剑,嘴上说着笑,脸色却是一副正经,警惕着提防着。
众人见状,也跟着纷纷亮出兵器,刀刃闪过银白色,可那一把把利器没开刃,危险却又没威胁。
“你和酒年比起来倒是更心大一些,还能在这儿和我有说有笑。”不像他们各自拿着趁手的兵器,设山什么也没唤出来,一双素手,垂立在身侧。
“我倒是觉的大人她和我一样是个心大的性子,遇上什么事儿都还能笑呵呵,也不像您说的那样嘛。”连姮接上她的话,有了几分挤兑的意思。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反复紧握剑柄的手却出卖此时的心绪,被人瞧出一些不安和慌张。
路眠沙右手握刀,刀背紧贴手肘,左手藏在身后,趁人不注意捏了张符咒,燃起暗昧幽光,转瞬即逝。
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大腿外侧,注意到她动作的人心里渐渐生出不安,开始吞咽嗓子。
设山环视一圈,看着把自己围在一个半圆里的人,加上刚才那位一共是九人,还蛮有意思的:“你也只是爱耍嘴皮子罢了。”
连姮呵呵两声笑,被风吹动的衣角猎猎作响:“既然大人您不乐意听,那我就不继续说了,免得扰了您的兴致。”
手腕一动转着刀柄,刀尖挽了个花直指长地,几乎是连姮动身的同时,路眠沙也跟着挪了脚步冲上前,刀刃砍在她抓住的连姮的剑身上,发出锵的的一声。
空手夺白刃呐,这实力,看来是真的很难对付啊。
小队另外几人也没闲着,献出招式想把设山给困住,可她好像看透了他们的意图,总是能找到突破口,游离在困阵边缘,不断徘徊。
路眠沙接住被设山打的节节败退的人,揽住她腰身,一刻不得松懈,眉头紧蹙着,缓缓松开手。
局势始终是平稳着的,他们在设山身上讨不了好,可同样这人也被掣肘着,不过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没被抓住,心里泛着焦灼。
领头人后撤步躲开设山袭来的凌厉招式,路眠沙见状,向她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安排。
“眼下怎么办,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打的赢设山大人,难道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连姮紧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差了不止一个层级,就算哪怕集全队之力,实行车轮战去耗她体力,顶天了也只能损去三成实力,剩下七成也能让她全身而退。
她是个十分里有万分恐怖的存在,要想以多胜少,现在这个人数恐怕是有点不够格,现在他们还能和她斡旋些时日,或许可能只是这位大人起了些玩弄的心思,不然还真坚持不了这么久。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牵制住她,然后等后面的人来支援。”
必须听令行事,这是写在他们行为准则上的第一条,是入地府当差的第一条件,是最开始那块垫脚石,所以哪怕知道此行或许会有殒命的可能,因为交易所以不得不忽视掉一些致命的风险。
“那还得等多久?”
连姮摇头:“不知道,快就很快,慢就很慢。”
“你这不就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吗?!”路眠沙白她一眼,和她一起冲上前去,加入正打的火热的战局。
设山终于不再一个人孤身奋斗,唤出的鬼儡分走些小队战力,让她能更专心对付眼前这两位。
剑身将将擦过鼻尖,她侧身躲过剑刃,横踢一脚,撞在连姮腹部,受了力整个人直直往后飞去。
“靠!这么狠的吗?!好歹曾经也是同行过的啊!”路眠沙就那么看着人从眼前像棒球一样被扔出去,想拉人一把,可撤不开身。
设山嘴角带着笑:“小孩儿,你的老师难道没教过你,应该全神贯注的时候是一点也不能分心的吗?”
握住她劈来的长刀,指尖夹着的符咒落下,贴在刀身上一瞬间就蓄满了力,紫白色雷电顺着刀刃往上去,想扑住她的手乃至这一整个人。
强烈的痛楚从指尖迅速导入,从上到下被雷给电了个遍,银刀锵的一声坠地,路眠沙全身僵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想趴在地上缓解痛苦。
手上没有任何动作,连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姿势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脸离地面越来越近。
一个力突然猛地打在后背,两道不和谐的声音破空而来,一道直奔设山面门而去,一道攥住路眠沙上半身,用力把人拉回来。
啊!是救星来了吗?!好感动,好想哭。
被人揽住腰抱在怀里,路眠沙没看清是谁就把脸紧紧贴着人家胳膊,赫然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管你是谁,只要救了我,就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挑眉看她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把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路大人您和我亲密接触,难道现在就不会觉得心里会很膈应吗?”
嗯?路眠沙抬头,瞧见酒年的下巴,以及她那垂眸望来的双眸,抿着唇慢慢松开手,尴尬的挫了下掌心:“酒大人怎么是您啊?”
切,还以为是她叫的救兵呢。
“嗯,是我。”圈在腕上的鞭尾吧嗒一声落去地上,酒年应着路眠沙的话,边分了神凝望着设山。
她身后,踹飞出去的连姮被赶来的孟尝接住,这要是结结实实摔一下,少说得吐出个二两鲜血,吊着半条命。
“多谢。”连姮冲孟尝点头,抬手擦掉唇角溢出的丝丝血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拧着疼。
“不客气。”孟尝淡然回应。
“倒是没曾想过酒年你竟然也会出来。”设山眉毛动了下,脸上神情表现的很明显,任谁瞧了都瞧出是惊讶,“不过也能想明白,为了抓我,你们还真是什么办法都能用。”
酒年不觉得有被冒犯,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右手扣在左手手背上,拇指摸索着手腕:“您跟我们回去吧,省得到时候弄得我们两方都很难堪。”
嗤笑一声,眼神里装满了蔑视,准确无误落她脸上:“难堪?你觉得如果继续争斗下去,谁会比较难堪?”
她的话说的轻巧,可在设山看来也不见得是说了事实,两方都在各自奔抢中间胜利的宝座,但这距离不是数列里的公差,相反,倒是觉得离她更近一点。
面色依旧如常,只是手上的小动作停了,眼神里荡出一片冷静:“有自信心是好事,可倘若过了度,就什么也没了。”
“你还是这么狂妄,这么目中无人。”
“您也不遑多让啊。”
路眠沙往后退了几步,给要去牵制住设山的酒年腾出位置,身上那股麻乎劲儿还在,电流像是融入了骨血,在身体里不住游走,烦人的很。
能动的连姮和孟尝也没闲着,加入小队去拼杀,逐步去减少召唤出来的鬼儡。
鞭尾被人伸手拽住,酒年被迫和她近身,和设山面对面,直盯她泛着凌厉的双眸。
“我承认你很厉害,可这样的你只有一个,完全不够看。”
手上力道一松,紧握着的长鞭变了样式,幻作一把短剑,反抓在手里,酒年没说话,只是一招一招往上逼,想让她妥协。
就像设山说的,如果单纯只有酒年一个人是造不成威胁,就像一只小小的蝼蚁撼不动一座大山那样,她所有的努力终究会是一片徒劳。
耐心在争斗中慢慢消失殆尽,设山抓住酒年刺来的剑招,两手各自一用力,脆弱的木头硬生生从中间被折断。
酒年拉开和她的距离,握手里的短剑又变回之前的样子,成了一条短鞭,被磨走了煞气。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引这么远吗?”设山独自往后退步。
召唤出来的最后一只鬼儡被抹杀掉,可她一点都不慌张,甚至周身萦绕着一股稳操胜券的笃定气息,看的人疑窦丛生。
酒年被扰乱了心绪,可还是得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被人发觉:“我来此的目的是带您回去。”
“那你可要失望了,既带不走我这个人,还要损失一个大部队了。”设山粲然一笑。
瞧见她夹在指尖红丝缠绕的符纸,酒年面色大变,紧握手上短鞭,急声开口道:“一损俱损的道理,您不可能不明白!”
鼻尖溢出一声哼笑,设山歪头,挑了下眉,一脸不在意:“一损俱损那是你们的事,我自有独善其身的方法。”
在她手上有动作之前,一声豹吼陡然在耳边炸响,设山的神色在听到声音之前还是戏谑表情,可在见到趴伏在后背的人影,夹在指尖的符纸被攥进手心。
她不该来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