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晏闻之,猛地觑向不远处的倩影,正步履轻盈的朝他们徐徐走来。
姜照离闻声颔首:“大哥,宋大哥。”目光落到宋时晏身上时,她抿唇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姜以澈侧身看了看她来时路线,心中明了:“二妹妹这是要去祖父的院子?”
姜照离点头:“多日未去拜见祖父了,今儿闲暇便想去看一看,寻他老人家说说话,免得总被祖父念叨。”
姜照离看了一圈:“怎么没瞧见三妹妹?”
姜以澈扯唇,无奈开口:“她啊,惯性了,这几日偷看画本将夫子留的书忘背了,这不,今儿又被留堂了,待会祖父若问起,还要劳烦二妹妹打个圆场。”
姜照离点头:“一定,二哥这是去哪?”
姜以澈偷偷暼了眼一旁的宋书叶,低声道:“我与宋大哥打算一同去寻阿姐。”
姜照离顿悟点头:“好,那大哥快去吧,我便先走了。”
姜以澈点头。
宋时晏趁机钻到二人中间,胳膊撑在二人肩头,随后又放下,他轻轻拍了拍肩膀,露出一口白牙:“那什么,我突然有点事,你们两个先去,我就不去了。”
话落,一溜烟的去追还未走远的身影。
姜以澈一愣,随即冲着他背影喊:“诶,宋时晏,不是你说多日未见阿姐拉着我与宋大哥前去探望吗,怎么又不去了?”
宋时晏背着他们闲散的摆摆手。
姜以澈心中顿时升起温怒,暗骂几声,这宋时晏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话说那日宋时晏悉心照料的姚黄到底赠了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
姜以澈皱眉,凝着不远处二人身影,心中升起一抹怪异来,总不能是二妹妹吧?
他虽说与二妹夫交流甚少,可三妹妹却对他印象极好,经常在他面前夸二妹夫,现在他潜移默化的认为殷肃这人也还不错,若宋时晏真要破坏他们二人,他定是不允的。
宋书叶瞧着姜以澈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不免喟叹:“他们二人算是有缘无分吧。”
闻之,姜以澈心中一颤,猛地看向宋书叶,面色惊讶:“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宋书叶似不解:“你整日跟阿晏在一处,难不成不知道阿晏喜欢照离吗?”
姜以澈呆愣片刻,随即回神:“我不知道啊,宋时晏他从来没承认过,我以为他故意开玩笑。”
一个人玩笑惯了,后面他不论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可当你认识到他说的是真话时,就会不能接受。
宋时晏从未当着他的面夸赞过二妹妹,反倒经常在他面前夸赞他阿姐。
他与二妹妹一见面,便易有口舌之争,谁也没往那方向去想。
姜以澈在心中足问了自己三次宋时晏喜欢他二妹妹,才慢慢接受是真的。
倏然,脑海里闪过以往宋时晏遇见二妹妹时零碎的片段,似乎一切不合理且可疑之处一瞬间都说的通了。
怪不得二妹妹招婿当日宋时晏被他爹打了个半死,还关了起来,原来他不是再开玩笑,他竟是认真的…
回想起前段日子他还出招教宋时晏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子……早知是二妹妹,他还教个啥啊,这不教着他拐害自家人吗。
姜以澈顿时欲哭无泪,心中默默将全部过错强加在宋时晏身上。
宋时晏你小子,最好别让我逮到,下次非揍他一顿不可。
宋书叶:“……”
原来他们都不知道阿晏喜欢照离啊,那他是不是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他那顽劣的弟弟不会被打吧。
另一侧,宋时晏紧跟在姜照离身侧,见姜照离卯足了劲的往前走,不分给他半个眼神,他无奈开口:“姜照离,你先停一停,我有事问你?”
姜照离步伐一顿,偏头看他:“说吧,什么事。”
宋时晏冷不丁的没刹住脚,又重新退回她身侧:“嗯…就是…就是我前段时间送你的姚黄你喜欢吗?”
姜照离疑惑看他:“怎么?你家中还有剩余?若是多的话麻烦给我移栽过来两盆,我给你银子,多谢。”
宋时晏眉眼一弯:“有是有的,等下次我亲自给你送来,银子就不用了,咱俩这交情,用银子那太俗气了。”
姜照离皮笑肉不笑:“咱俩什么交情?”
宋时晏骄傲的扬了扬下巴:“虽说没有过命的交情吧,但有青梅竹马的交情,这可比过命交情要珍贵的多,别人想跟小爷我做朋友,小爷还看不上呢,所以,为了我们深厚的友谊,我决定免费送你两盆。”
姜照离哦了声:“那真是多谢了,谢谢你能看上我,还跟我做朋友。”
宋时晏眨眨眼:“这就…没了?”
姜照离奇怪,目光探究的落在他身上,像是将人看穿了:“不然呢?你还想有什么?”
宋时晏嘀咕:“当然是有好听的话了。”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没有声音,姜照离歪了歪脑袋:“什么?”
宋时晏见姜照离一直看他,心下紧张,支支吾吾的答:“有…有…我是说有青菊,对,我家还有两大盆青菊,你要不要?”
姜照离:“…宋时晏,你那么喜欢养花啊?”
宋时晏低语:“没办法,这不是为了送人吗。”
眼看快要到怀院,姜照离顿住脚步,正了正色:“少爷,我现在还有要事,你能先离开一下吗?”
宋时晏应的很快:“好嘞,我这就回去让人将东西给你备好。”
姜照离摇头,宋时晏真不知何时才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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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税务的守卫前去通报后态度变得格外尊敬,称呼都亲昵几分,庄大人亲自将殷肃请进了府中,又差人备好上等碧螺春来代客,甚至差人去请了万品楼的厨子来府中做菜。
庄大人拱手,喜上眉梢,与之兄弟相称:“多日不见,殷兄可还记得我。”
此人正是上次与罗城主一同在万品楼吃酒的一位,也就是掌管都税务上下税收的庄大人。
殷肃嗯了声,朝他装模作样的拱拱手,态度敷衍,实在算不上规整。
庄大人倒不介意,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向府门的方向,做出诚恳的邀请方式,态度诚恳:“殷兄,快请进。”
守卫一脸狐疑,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庄大人亲自来迎,甚至让对方先进。
进入府中后,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殷肃的眉头皱了一下。
这儿不似权贵家宏伟壮丽、锦天绣地,院中没有过多的雕饰,只种着几盆常见的花草及树木,虽不名贵,却都郁郁葱葱,独树一帜般屹立在院中,彰显身姿,增添了几分活力。
瞧见殷肃打量,庄大人自惭一笑,喟叹般说:“我这比姜府差远了,殷兄可莫要嫌弃,咱这位罗城是个大善人,向来朴素无华,咱底下这些当官的也只有跟随他,省吃俭用些,好将省出来的银子用在百姓身上。”
省自己的用在百姓身上?呵,这世上真有这般无私奉献的城主及下属?殷肃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他倒不信,终有一天他要亲手撕下他们这群这虚伪不堪的人的面具。
庄大人脸上堆着笑:“殷兄第一次来都税务,我可要好好招待才是,我已经经吩咐下去,殷兄今日在府中用膳,菜我已经差人去买了,肉也已经差人去割,这次保准你吃好,喝好。”
殷肃淡淡:“改日吧,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取姜家这些年交税的账本。”
庄大人挥挥衣袖,丝毫没将这事放入眼中:“这算什么事,我亲自差人送到姜府,不也省了你的事。”
殷肃:“庄大人不必客气,今日就不留下用膳了,过段时日咱们花宴上见,届时定会与庄大人好生喝上一杯。”
庄大人愣了愣:“这姜二姑娘对殷兄倒是不错,花宴都肯带你去。”
花宴是罗城主每年都举办的宴会,名为赏花宴,其为交谈宴,当日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所谓的商人为洛城的发展要多尽心尽力,该出钱时就出钱,当然,不强迫,自愿。
大部分人都是愿意出这份银钱,只因钱财不多,对他们来说不过碎银几两,高至三十两,低至五两,又能在百姓中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何况,还能出席花宴,认识不少贵人。
据说今年花宴与往常不同,今年外城商人也能参与,但要交银子五两银子方可进入。
因里头有不少大商人,因此,许多外城人挤破头皮也要挤进去,根本不在乎这五两银子。
殷肃拒了庄大人盛情邀请后,在庄大人频频叹息声出了都税务,漫步于长明街,路过一拐角处,只听一声轻唤:“阿肃。”
是邹元。
殷肃走过去,双手环抱,不耐地凝着四周,语气不悦:“跟你说了最近少出来晃悠。”
邹元摊手:“我这次是真有事。”
殷肃皱眉:“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邹元瞪了瞪眼,不可置信:“不是,阿肃,姜二姑娘知道你脾气这么暴躁吗。”
殷肃冷笑一声:“不说拉倒。”
转身欲要走。
“等等,我说,我说。”邹元急得大叫。
“是跟姜二姑娘有关的。”
殷肃步伐微顿,眉间持着股冷清,眼神淡淡落到邹元身上。
邹元偷摸瞧了殷肃一眼,小声说道:“姜二姑娘正在暗地里派人搜查玉面冠人的下落,已经有些时日了。”
殷肃颦眉:“她找玉面冠人做什么?”
邹元思索:“嗯…好像是为了查清她父母当年去世的真相,听说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寻,奈何能力有限,找不到证据,这才寻了玉面冠人。”
“不过她出手挺大方的,一万两白银,接不接?”
殷肃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步伐稳健有力,步步逼近邹元,他双眼半眯,眼底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冷冽。
邹元被此举吓了一跳,立即跳开,离他三丈远,警惕地凝着他:“不是,你想干什么。”
杀人灭口吗?
殷肃皮笑肉不笑:“我想知道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邹元瞪大眼,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那你刚刚还问我。”
想明白怎么回事后,邹元怒火丛生,呸,老狐狸,竟然算计他,他甚至想指着殷肃的鼻子骂,可他不敢,他怕殷肃一个不高兴会捏断他的脖子。
毕竟他以前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只手便能捏断人的脖颈,那种“咔嚓”的碎裂声如今还时不时地回旋在他脑海中,想到这,他不自觉的抚上脖颈。
半响,他将满腔的怒火化为一声软绵绵的质问:“阿肃,你怎么能套我话呢,我对你多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殷肃睨了他一眼,冷声开口:“少废话,不想死就快说。”
邹元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个约手指头大小的卷纸,展开一看,上头写了两行字,无疑是让接下姜家提供的案子,正是主子娟秀的字迹。
殷肃轻轻出掌,将纸条瞬间被震了稀碎。
邹元莫名一抖:“……”
这…
不会也把他震碎吧。
殷肃不咸不淡,慢条斯理地整着不平整的衣袖:“继续说,你做了什么?”
邹元瑟瑟发抖,伸出食指至面前,虚心道:“我…我就发布了一个小消息。”
殷肃冷不丁道:“说。”
邹元吓得闭上眼,一股脑的道出:“我…我故意让人告诉姜府的人说…说是玉面冠人来了洛城。”
“别打我,我也是被迫的,是主子来信说务必接下姜家一案,因为…因为她养兵需要银钱,我顾及你,才没有直接去寻姜家接下案子,这不是来告诉你了。”
殷肃脸色一沉,双眸平静的凝着某处,光线顺着高墙攀爬至树上、高墙上乃至他身上,犹如被层层薄纱笼罩般,隐约中,似看清了,又似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