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旺乎在返韩的飞机上补眠，梦见自己传了一则讯息给她。虽然是面对面，但他却正在用手机慢慢地打字，那句话特别清楚——「我真的不是不在乎。」

梦里的她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表情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醒来的时候，他恍神了一会儿，以为讯息真的发出去了。直到机舱广播响起，才回过神来。耳机还挂在脖子上，手机屏幕亮着，他的手停在手机输入框前，画面里没有那行字，讯息没有送出，飞机正好降落。

他望着屏幕几秒，什么都没做。退出Kakao，关闭飞航模式后收进口袋。从机场走出来时，大家一起拍了个平安到达的大合照。他戴着口罩，没跟任何人讲话。

Doran拍拍他肩膀：「哥，你要吃早餐吗？」

他摇摇头：「不饿。」

回到宿舍后，GEN.G进入休赛的长假期。没有训练排程、没有例会、没有BP讨论，所有有关工作的一切都暂停了，他们两人之间，好像也跟着暂停了。

旺乎去了一趟日本散心回来后却没休息。依旧是中午起床，吃两口饭，接着就是Rank、BP笔记、回放检讨，跟平常一样。

只是他开DC频道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干脆直接不开了。反正不会有人来，他也没等。

有一天下午，他点开文件夹，想找春季赛的开局模板，却滑到一份备注文档——是惠仁整理的BP备忘。他本来想关掉，但滑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标红粗体字备注：

「对上LPL队伍要更主动一点第一轮视野可以提前开别犹豫。」

看得出那行字她写得很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他没改，只是把那一页框起来，移到桌面左上角。那天下午他没有开Rank，对着屏幕发呆。

而同一时间，惠仁正在Riot会议室协助撰写2023年赛季开幕资料。

她照常开会、照常记录、照常把数据一页页交给设计与编辑。

有个小插曲发生在茶水间休息时，新进同事问她：「前阵子妳是不是有去协助GEN.G那边的战术分析资料啊？」

她没抬头，淡淡地说：「那是去年底的事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转身离开。走得不快，却比平常都稳，稳得不像是仓皇离开，而是拒绝留下。

回到座位后，她打开笔电，看到GEN.G的云端文件夹还挂在侧栏。

她想了想，没有删除，默默的把那个文件夹从「固定」移到了最下层。

周末晚上十点，Doran披着外套出门买宵夜，经过旺乎房间时看到他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屏幕没开游戏，只显示着文件夹画面。

本来想装没事走过去，但忍不住还是停下来问：「哥，你还好吧？」

旺乎没有转头，只回：「我没事。」

Doran想了几秒：「你真的不打算找她了？」

半晌，旺乎才低声说：「她应该不太想看到我。」

「你有试过吗？」

「……没有。」

「你真的要这样放着不处理吗？」

旺乎没接话，手指轻轻按着鼠标，反复点开、关掉那份她留下的备注文档。过了很久，他才说了一句：「我现在讲什么她都不想听吧。」

Doran没再追问，拍了拍他椅背，转身离开。

房间灯光有点黄，屏幕微微泛蓝，他对着画面看了一会儿，打开Kakao，点进那个对话框，最后一行讯息还停在那一天。

他原本只是想看一眼，结果手指停在输入框上，还是输入了两个字。

「妳好」

他打完，看了一会儿，然后退格删掉。决定继续练习、继续吃饭、继续上线。什么都正常，都在轨道上，只有那一页看似未完的对话，依旧空白。

不是因为说不出口，而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面对，对面没有回应的那一种结果。

他关掉画面，把手机放回桌上，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戴上耳机，打开训练账号。鼠标在Rank按钮上停了几秒，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再几天吧……过几天她气消就会回来了。」

——————

距离她生日还有一周。韩旺乎开始挑礼物。

他没有问任何人，自己翻了翻她以前曾在群组里转过的品牌限动、逛了逛他们一起去过的店、回想她笔电与手机壳上的贴纸图案。

他甚至特地上网搜寻，输入关键词：「女生射手座生日送什么」「不会太夸张但会记得的生日惊喜」「事业心女性喜欢的十种实用礼」

眼花撩乱中最后选了一条深紫色手工皮质书签。来自她最喜欢的Loewe，低调的手滚金边、有压字订制的选项。他想了一下，没写名字，改成：「Just don’t leave too early.」(别那么快走，好不好)

挑完下订单那晚，他在屏幕前练了一次开场白。不是再一次告白，也不是求和，是他个人小小的愿望。

「祝妳生日快乐，我最近有很多东西想跟妳讲……如果妳愿意听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

说完觉得有点不像自己有点干，又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就是想见妳。」

讲完自己都笑了，关掉屏幕，一边戴上耳机准备开排位，一边心想———

这次不会搞砸了吧。

直到三天后，他从GEN.G媒体组同事的口中听到———

「啊？惠仁姐不是已经飞去美国了吗？」

当时旺乎正要进门跟同事确认宣传稿影片，这句话声音不大，隐隐没在办公室的交谈声中，却像指向性技能直接轰炸穿透到他耳边，巨大的声响在脑中一瞬间冻住了他整个身体。

他冲过去问那位工作人员：「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有点迟疑：「哥你不知道吗？惠仁姐上周就离开韩国了，好像是升职。听说Riot总部很满意她的分析报告跟机动支援能力，要让她去北美赛区做项目负责人。她现在人应该在洛杉矶。」

旺乎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那人，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句「开玩笑啦哥」的余地。

但没有。连道别都没有。

他说不出话，也没反应，连眨眼都忘了。像身体还在场，意识已经飘到云外。

韩旺乎一路恍神游魂般地离开公司，回到宿舍后，他依然感觉极不真实。

手机屏幕亮着就搁在桌上，他没动，屏幕上是他拍的，生日礼物的照片。深紫色书签、礼盒包装、压字订制：「Just don’t leave too early.」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好久，最后自嘲地笑了一下。———结果还是走了。

生日礼物来了，收礼物的人却不在了。他颓废挫败地打开Kakao，把她的对话页面滑出来。

对话中最后一则讯息还停在———如果你需要讲话，我在。日期是10月31日。

他打开对话框，滑了一下，彷佛看到自己曾经输入过又删掉没传出的那几句话，讯息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

旺乎看着那个介面，祈祷它会突然亮起一条新讯息，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时候他终于明白。

她不是在冷静，她不是在等气消，她是已经决定走了。

这整整一个月，不是她在给他空间。

是她在给自己时间，体面的离开。

韩旺乎开始传讯息。第一句是：「妳好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第二句 ：「洛杉矶天气好吗？妳工作忙不忙？」

又是一个五分钟......

他再传了一句：「我不是想打扰妳，……我真的不知道妳会走。」

一个下午过去，画面上已经累积了十几条他单方面传过去的讯息。对面始终没有回应。

他开始滑她的IG和推特，几乎是用爬的，不敢遗漏一张一张点开仔细看。

最新一张照片是她站在洛杉矶办公室的天台，侧脸被阳光晒得很淡，笑得很岁月静好。那是他没见过的表情。

他看着那张照片内心五味杂陈，吃力地打了三行留言，删掉。

接着回到Kakao，他点开语音键，犹豫了三秒，只说了声「我……」，就停住了。录音没停，他没能再讲下去，然后直接删掉。

最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身背对它坐下。

韩旺乎没哭，没喊，也没有砸东西。

埋着头低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