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一点，GEN.G基地灯光只剩战术室还大亮着。

惠仁坐在计算机前，文件堆成一迭，嘴里咬着笔帽，屏幕上还停在Chovy今天打Rank的第一场回放画面。门没锁，因为她实在是不太想再来来回回的应门。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留到深夜，一边整理BP备忘还要一边假装不在意某个人会不会出现。她不想承认自己在等。

更不想承认他每次晚来一步，她都会在心里补一句：「又是Rank输了才想起来有我这个人？」

门开了却没听见敲门声，没有脚步声，没有预告。某个总是习惯就这样进门的家伙，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手上还拎着两杯热拿铁和一袋辣炒年糕，好像早就算准了她今晚会加班。

她最不想承认自己期待这种不请自来，看到那个袋子时，心里那句「又是Rank输了才记得我」终究没能说出口。

「这么晚还不下班，我以为妳改当职业选手了。」

「你这周Rank胜率看起来像是要主动报名K杯的那种。」她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再这样打下去，我大概要帮你准备转职培训课程了。」

「没关系，妳来当讲师，我一定是第一个报名的。」

旺乎走到她旁边，自顾自拆袋子，把食物放在桌上。

「怎么，不打算继续嘴我了？」

「我太累了，懒得嘴你。」

「真的假的？禹经理你居然会累？」他坐到她对面，边拉椅子边笑，「我还以为妳白天用太多语音技能，现在进入冷却期。」

她厌世的瞥他一眼：「那你呢？Rank输成那样，还不回去睡觉做梦翻盘？」

「我想说睡前先来看看战术室有没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讯息残留。」

「你要是又想开始你那套自我感动剧本，我现在就去把辣炒年糕倒你键盘上。」

「好啦好啦不说。」旺乎举双手投降，然后补一句：「但妳这么怕，代表那其实还蛮有效的吧？」

惠仁没回话，伸手拿起辣炒年糕的竹签开始戳戳戳。一时沉默，只剩下她咬竹签的细声和他喝咖啡的闷响。

本来只是想随便聊个垃圾话题，像往常那样丢一句嘴炮，换她一个白眼或回嘴。盯着惠仁几秒的他心念一转，语气不像平常那样吊儿郎当，带着一点明知会惹怒她，'快来打我啊'的挑衅。刻意地让那个称呼变成开场的撞门声。

「禹惠仁。」

她抬头眼神微微一动，眉头在那一瞬间皱成一团。

旺乎没被吓退接着说：「我发现一件事。」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叫我...想挨...」惠仁的眼神瞬间冷凝，像拔刀前的深呼吸

「妳嘴巴真的比我毒，记忆力比我好，打Rank也比我凶……可我讲什么妳都只当笑话听。」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反应？」

「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他顿了一下，「我讲的从来都不是玩笑，只是妳BP开得太狠，我还在看版本强势角，结果一口气全被妳ban掉，连语音都禁了。」

她放下竹签瞇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一边说一边移开视线，怕自己说得太真就会破坏某种默契。

「其实我一直记得，去年你帮我补Rank记录的时候，会在批注里加一句：『这场开局心不在焉』。」

惠仁收回视线，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一下，像需要什么东西撑住情绪。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下颚紧绷得几乎可以看出咬合线的弧度。

「我那时候以为妳只是在抱怨，后来才知道你是真的在提醒我。」

「那你现在是希望我提醒你什么？」她还在控制怒气中。

「提醒我，我是不是又心不在焉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绕圈子。我们是LOL不是黑手党游戏。」

「那我问妳一句。」他语气慢了下来，「妳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

OK！Here We GO 怒气迭加完毕的她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讲垃圾话的时候，其实是在试探我反应？」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每次闪来闪去，其实只是不敢开那波团？」

「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打完那些说是首要任务、但其实连你自己都没放多少心思的比赛，然后还愿意当你空闲时间里才想起来的吉祥物？」

被蓝博大招封路的旺乎无路可退。他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大概是被这波红温连招攻击烧傻了。

惠仁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有点快，但她撑住了。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韩旺乎笑不出来了。

「我以为……」他声音变得很低，「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

「你这种打野习惯真的要改。」她起身收拾桌面，「还在刷第一轮野怪，对面打完小龙都要拆你家的外塔了。」

勉强地笑了一声，旺乎食指反复地在桌面上转着杯盖，像在找个能转圜的出口，又像在宣告自己没那么狼狈。眼神落在杯底水痕那边，始终没再抬起。

「那妳现在是在告诉我，我已经被反野成功？」

「不，你野区早就没了。现在是你还站在草丛里，以为战局还在等你。」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提着垃圾往门口走，走到门边又停下。「我不是真的要你说出口。」

「那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累。你连说的勇气都没有，我怎么陪你走完整局？」

门关的不大声，但也没多轻。他没追出去，坐在原地，过了很久才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已经冷掉了。

屏幕还停在BP数据页，那张她画的对位表，上头有一行手写字特别扎眼———上半区连动需要有人先开，不然别人不会跟。他重复读了三遍，像是在重复自己现在的处境。该死的他早该先开。

当晚，他打开了语音备忘录，录了一句话：

「这局……如果她还愿意打，我就ALL IN。」

他听了一遍，又听了一遍。最后没有删掉，也没有传出去。把手机贴近耳朵，不停的播放那段语音备忘录，想确认音质没问题，怕漏听自己情绪里的破绽。

旺乎想起春季联赛前的一场内部训练赛，他们从BP第一秒就意见相左，却在第三轮ban位时她忽然调整语气，半哄着他让他顺着她的意思选角、赢了那一场。

赛后她没说什么，只在群组里留一句：「还好你今天听得进去。」

那时候他以为是开玩笑。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她最愿意靠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