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里的灯已经熄了一半。

结束训练后的深夜，剩键盘声零星响着，有点像被团灭后只剩自己还在奋力刷野清兵等队友复活的凄凉感。

惠仁拎着咖啡夹着资料进门时，断断续续的游戏残音从里面传来，还夹带着某个人的自言自语——

「再这样打下去，我真的要转行养猫了……」

她走到那人面前，数据啪地一声丢在桌上：「先终止你的六连败再说吧，双人守塔下还被压得抬不起头。」

韩旺乎耳机戴半边、手指间还夹着筷子，很像在深夜祭祀泡菜锅的疲惫神明，神情超然目空一切，面对着眼前屏幕上显示的Rank第六败：「禹经理妳今天巡房巡得好晚，我以为你在上路被单杀了。」

「你现在这样是在准备召唤亡灵还是在跟Rank中的冤亲债主对话？」

Doran從旁邊冒出頭，嘴裡咬著吸管：「旺乎哥正在做心靈BP，需要女巫經理璐璐輔助。」

韓旺乎晃著頭像唸咒：「我怕我一個不小心ban錯角被經理變成小動物，拿我人頭當祭品。」

「嘴这么厉害，Rank怎么没靠嘴赢下来？」

「我嘴厉害是用来活下来的，不是赢下来的。」

惠仁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Chovy看都没看继续操作：「经理妳靠太近，他等下会变小树自己发芽开花喔。」

她假装没听到，手很快的打开旺乎刚结束的Rank回放。

画面上那一波打野支援判断明显晚了半拍。

惠仁没客气，直接点出第二波走位延迟：「这里你等了两秒才交闪，是怕对面反悔不打你吗？」

韩旺乎嘴角一抽：「那是拉仇恨钓鱼。」

「你现在就是鱼钩还没丢，自己先下锅。」

又点了下一段回放：「这里下草前视野不补，你是想考验AD的生死意志还是辅助的慈悲心？」

「我想说……试试队友有没有超能力。」

「很好。」她相当捧场的鼓掌「你不只是打野，还兼全队的心理压力测试师。」

「妳是在BAN我还是BAN英雄？」

「如果我不幫你BAN掉這些問題，到時候換觀眾BAN你，然後我們整隊都要被BAN掉。」

看着看着惠仁又皱了眉：「你是不是以为AD可以自己长大？这个timing你不来，我连兵都不敢吃。」

「我那时候真的在看地图。」

「你是在看迷宫地图吧？这角度绕得像你想从河道直奔敌方泉水。」

「妳現在是連我看地圖的能力都懷疑了是吧？」

「那你这波绕草丛是在干嘛？」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这时候从下路穿墙过去……」

「然後就直接從lol park穿到骨灰塔？」

韩旺乎苦笑：「妳怎么每次开口都像在放技能，带全屏幕击退光效那种？」

「那你怎么每次打完团都像在闪现逃命，连背后情况都不看一眼，这么怕有冤亲债主？」

两人你来我往嘴得正顺，屏幕上回放还没播完，对话忽然有点慢了下来转了画风。

「妳知道我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换打法。」

「你真的有在想喔？」

「我想过啊。就像妳突然来GEN.G一样，我也可以换个路线走走看。」

「你是想换打法还是想换人生？」

他顿了两秒。「不想再一直被抛下来了。」

惠仁听见这句话按了个暂停，视线从屏幕移到他脸上。

「你这句话是对上路说的吗？」

「不是。」

「那是对谁说的？」

韩旺乎没立刻回答。

「你不是说你嘴巴是用来活下来的？现在怎么哑了？」

他转头看她，脸上没笑，但眼神不再装傻。

「我只是……不想妳也走掉。」

她没接话，看着他。

气氛忽地沉了下来，然后他突然补了一句：「……虽然我知道妳走了就代表我也被妳开除啦。」

惠仁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推了他椅子一下：「你这个打野，真的很难沟通。」

韩旺乎眼神闪了一下，语气轻轻的：「可妳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我还真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哪天突然学会反蹲。」

「那我现在反蹲一句，可以请妳别抛下我吗？」

她没再说什么，站起来把他桌上的空杯拿走。

「少喝冰的。喉咙坏了，战术会议太空虚」

韩旺乎盯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他打开DC聊天室，想输入什么，却只打了个「喂——」又删掉。

然后点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他录了一段话：「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故意来找我，还是刚好走到我这桌……但如果你愿意留到下一场BP，我会讲清楚我想要的选角逻辑。」

听完一遍，他皱起眉头，手指在删除键上停了三秒，最后还是点下删除。

屏幕回到主画面，他看着那叠她留下的资料，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角落被压出了折痕。

「……妳不能抛弃我。」他低声说。

不是讲给她听的。

是讲给那个一直缺乏安全感的自己。

——

旺乎离开后，Chovy拿下耳机，看了眼旺乎的位置小声说：「他最近打得比较保守，你有感觉到吗？」

Doran正在挑下一场能解上把Rank怨气的角色：「有。以前是肉食性打野，现在是心事重重型，说好的双排只剩我还在游戏。」

Chovy望着屏幕：「他是不是应该先反蹲一下自己的情绪。」

「还是先问我们经理，比赛能不能登录她上场。」

「她不在的话，这场游戏等于少一个Carry点。」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没再多言，键盘声再度响起，很有默契的重新开了一局双排。

过了一会，Doran轻声补了一句：「旺乎哥就坏在那张嘴，该说的不说。」

Chovy冷冷接话：「所以才老是在错位，永远开不了战。」说完这句，他重新戴上耳机，边按确定边补了一句：「不过他这波应该是准备硬蹲野区了吧。」

「他会进去的。」Doran盯着屏幕，手指还在飞快操作：「就算那片草丛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会走进去。」

Chovy挑了下眉：「干嘛赌这种？」

「因为他在赌——赌那里真的还有人没走，就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