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漪很难说，钱允琛要杀她，究竟是想杀了她完成自己想让钱允青获得自由的梦想，还是，单纯的恨。

就在某一个钱允琛看向霍山漪的瞬间，霍山漪忽然觉得，钱允琛对她有一种深切的恨意。

就好像在说，两百年前你害死了钱允青一次，两百年后，你还要再害死她一次吗？

钱允琛在为钱允青的命运打抱不平，或许在他看来，钱允青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草率的死去，钱允青应该成为乌托邦的高官，手握重权，手下掌管许多研究员。

钱允青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生物学家，钱允琛为她的死亡感到惋惜，也是因为这份惋惜，他才想复活钱允青。

乌托邦的科技高度发达，像钱允青这样摔成肉泥的人，也能被修复身体，重新活过来，只是要付的金额太大。

钱允琛原本没有钱，但霍无忧出现了，她和钱允琛做了一个罪恶的交易。

“不好意思了，霍山漪。”钱允青笑了一下，在霍山漪再一次靠近她之前，钱允青几乎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飞虫召唤出来。

霍山漪没有后退，几十根银色的长钉从她的血肉里飞出，在密密麻麻的飞虫即将靠近她的一瞬间，长钉自上而下，俯冲着将大部分飞虫钉死在地面。

飞虫没有血，只能流出绿色的黏液。

按理说，飞虫被杀死后就无法再起飞，然而，在飞虫被钉死的下一秒，这些飞虫忽然又活了过来，那些柔软的躯体竟然能推开又硬又冷的长钉，还将长钉一颗颗腐蚀。

就连从霍山漪身体里长出来的长钉也一点一点地被飞虫吃掉。

紧跟着，霍山漪的皮肤便被飞虫完全覆盖！

迟玱没瞳孔骤缩，正要上前，却被早有准备的白逐因拽住手腕。

“不要打扰她。”白逐因摇了摇头，迟玱没没有听她的话。

迟玱没只听霍无忧和霍山漪的命令。

植物藤蔓加入战局，钱允青忽然轻笑一声，她抬手抓住迟玱没的植物藤蔓，下一秒，藤蔓竟然完全失去生机，更多的飞虫从钱允青的身体里涌出！

许多昆虫都伴植物生长，迟玱没助长了钱允青的力量。

迟玱没帮了倒忙，一着急，居然上前一把掐住了钱允青的脖颈。

钱允青体术很差，她打不过迟玱没，但她就像感受不到窒息一样，依旧游刃有余地笑着望向迟玱没。

霍山漪几乎完全被飞虫覆盖，她的血肉，器官，组织，几乎全部被飞虫啃食殆尽。

任何一个和钱允青对上的异能者都会反感她的异能，虫子太烦了，很小很吵又会用口器蜇人，往皮肤注入毒素。

不会致死，但很烦。

而且据霍山漪推测，钱允青是个S级异能者。

霍山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死之身异能恢复得越来越慢，或许真的会有一刻，霍山漪会死在钱允青手下。

但霍山漪并不害怕，在迟玱没和钱允琛僵持之际，她开始在飞虫的缝隙间看向周围的环境。

钱允青就算再怎么强大，她现在也在里世界，或许还是里世界的守关怪物，她必须找到钱允青的痛苦，才能收容里世界。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面长满了室内容易生存的植物，以及巨大的，能够存放昆虫的透明箱。

营养舱在角落里吃灰，一张书桌上摆放着一本研究手记，墙壁上贴着彩印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昆虫的纸，有的则是手写和手画的。

看起来，这里像是昆虫怪人居住的地方。

白逐因默不作声地来到霍山漪身边，忽然开口道：“霍无忧用几只几乎快要灭绝的虫子把她骗到了黑山羊研究所，让她签下了卖身契，她不参与任何黑山羊研究所的实验，因为她只喜欢和虫子打交道。”

白逐因口中的“她”很明显就是钱允青。

“这里看起来好像是她的家，但好像又不是，”白逐因顿了一下，“我见过她的家，她的家是整个黑山羊研究所的宿舍采光最好的地方，从来没有这么阴暗过。”

“她喜欢的虫子，都是具有趋光性的虫子。”白逐因看向霍山漪。

霍山漪几乎以为，白逐因在给她提示线索。

但很快，白逐因就无所谓地走开，随便坐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霍山漪：“还记得我之前为你预言的吗？你迟早会死得很惨，这一天好像快到了。”

霍山漪确信，白逐因现在需要一瓶酒，她的面目有些狰狞，看起了来她快没有力气维持思考了。

“X，”霍山漪在脑海里唤起脑机系统，因为白逐因的话，她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帮我查一下这个小型里世界的厄洛斯病毒浓度。”

X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霍山漪的请求。

等到钱允青的飞虫差不多又要来一轮啃食，霍山漪直接召唤出几百根长钉，略过飞虫，朝钱允青的方向飞过去。

霍山漪完全放弃了防御。或者说，现在这种情况，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迟玱没不敢再召唤出藤蔓，只能死命掐着钱允青的脖颈，钱允琛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随便拿了个东西，就开始用力地敲迟玱没的头。

“咚咚咚！！！”

迟玱没被砸得眼冒金星，却也没有放开掐住钱允青的手。

就在这时，迟玱没忽然听见了霍山漪的声音：“掐钱允琛。”

毫不犹豫，迟玱没松开钱允青，直直地掐住钱允琛的脖子，后者一下窒息道快把自己的眼珠瞪出来，他拼命地挣扎，想把迟玱没的手扒开，却毫无办法。

长钉在即将穿过钱允青身体的刹那忽然拐弯，钱允青的笑容一下僵住，在她的注视下，长钉径直穿过钱允琛的手掌，将他从迟玱没的手中“救出”，钉在墙面上。

一阵微风吹过，墙上粘着的，有关昆虫的笔记和资料“哗啦啦”地被掀起，钱允琛吃痛地叫了一声，紧跟着，他就看见浑身上下全部是虫子的霍山漪站到了钱允青身边。

“钱允琛。”霍山漪的语气依旧平静，她和钱允琛见过很多次面，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第七社区的秘书办公室。

钱允琛坐在一堆叠起来的纸质文件里，带着方框眼镜，黑眼圈一片乌黑，手里拿着机械助手给他泡的，廉价的绿茶，喝一次还得把茶叶“呸”出来一次。

很多时候，钱允琛都是一个人在秘书办公室处理公务。

秘书办公室常年背光，霍山漪去过好几次，里面都阴黢黢的。

和这个里世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才是那个痛苦的人吧，”霍山漪歪了下头，“我刚刚让X查了一下这个里世界，因为这个里世界涵盖在一个大型里世界下面，所以只能估测浓度，X说，这里的浓度大概只有12%，前后偏差不会小于0.001%。”

“钱允青是个异能者，如果她成为了怪物，浓度不可能这么低，”霍山漪向白见霄投去目光，“我们这里有专业研究这个的人。”

霍山漪曾经了解过一点白逐因研究方向研究出来的成果，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足够了。

“所以，你的痛苦是什么呢？”霍山漪笑了一下。

钱允青平静地说：“看来我不是怪物。”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钱允琛的痛苦如果被霍山漪找到，那么钱允琛就会死去，或者变成一件物品被联邦收容。

钱允青一直都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我还没有怎么看见过怪物，我一直待在家里弄我的小虫子，它们很可爱，我觉得比怪物可爱。”钱允青继续说。

钱允琛的心脏异常地跳动着，鲜血从他的掌心流出，他第一次觉得，他快死了。

“杀了霍山漪，钱允青，杀了霍山漪……”钱允琛咳出一口血，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杀死霍山漪，让钱允青的意识进入霍山漪的身体，他们就能永远自由。

“钱允青，”钱允琛断断续续地呼唤她：“姐姐——”

钱允青只是淡漠地看了钱允琛一眼，她身体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继续使用异能，她真的会再次死亡！

但钱允青已然不管不顾，她正要放手一搏，用自己的钱全部生命要去杀死霍山漪，一根巨大的长钉从天而降，将她钉在地面。

“咚！！！”

霍山漪向X几乎索取了全部的贡献点，转化成寿命的一刹那，霍山漪便使用长钉诅咒阴毒的一招——

永无翻身之日。

这种情况下，钉子会变得巨大无比，且涵盖精神诅咒，任何被钉子刺穿的人，不论有什么异能，都无法再次复活。

钱允琛瞳孔骤缩，“姐姐！！！”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钱允青的身体修复好。

他曾向钱允青承诺，要带钱允青走向自由，他还没有做到，一切就都毁了。

他的爱毁了。

他的自由毁了。

一切都是因为霍山漪！！！

“杀人凶手！”钱允琛气急了，一边吐血，一边辱骂霍山漪，“杀人凶手！！！”

钱允青还剩最后一口气，她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看向霍山漪时，却并没有带着恨意，她反而笑了一下。

“两百年前，你是最懂我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两百年后，即使你已经不是你，但你依旧懂我，霍山漪，”长钉刺穿了钱允青的心脏，她狰狞地笑了一下。

她一直都没有要使出全力攻击霍山漪的意思，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霍山漪就发现，钱允青好像一直都带着玩一玩的心思在面对她，和她说话。

“你不要死，钱允青，不要死……我们还没有攒够钱离开乌托邦，我们，我们还没有去旅行……”钱允琛目眦欲裂，他连扯开长钉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必说去救钱允青。

或许他应该等得再久一点。

可他已经等了两百多年了。

等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离开乌托邦，去旅行，这就是你以为的自由吗？”霍山漪抬头看向钱允琛，后者没有回答，霍山漪便继续说：“钱允青并不需要这样的自由。”

她的声音很冷漠，以至于，钱允琛立刻就反驳了她：“钱允青是我的姐姐！她想要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究竟是你想要，还是她想要？”霍山漪笑了一下。

钱允琛越说话，漏洞越多，霍山漪已经知道了，他的痛苦究竟是什么。

“钱允琛，”霍山漪来到钱允琛面前，语气轻佻：“钱允青并不是你的姐姐，也不是你的家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