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和严文谨会合,严文谨见到西容真眼皮直跳,头顶的压力从双份变成了四份,愈发沉重。入了胡府,府内皆服缟素,管家直接带五人前去案发现场。
管家说道:“这几日老爷未见大好,一见风就头疼,这几日依旧待在书房,恕不能亲自出来接待各位大人。我已嘱咐过府内下人,他们会全力配合办案,大人自行方便。”
到达现场后管家悄然告退。
严文谨端着的架子霎时松散,直呼:“为这案子我也头疼了几日了,头发还掉了一大把。”
陆麓道:“文谨该想想破案的好处,届时不止严大人会对文谨感恩,圣上也会嘉奖。”
严文谨满腹牢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吗,这个案子要是个香饽饽,根本轮不到我。到最后多半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记过的份。”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有我和江浔帮你,你还怕什么。何况还有殿下帮衬,何愁抓不到凶手。”
陆麓提起西容真,严文谨才乖乖闭嘴。
现场除了没有死者,别的东西都没动过,保留完好。
西容真转了一圈问:“当时现场什么情况?为何桌面有水迹?”
严文谨道:“胡禄被发现时是浑身湿透趴在书桌上的,他身上还有浮萍和水草,像是门外池塘里的水。”
西容真又问:“再详细一点,这水是浸透尸身还是只湿了部分位置?”
“……是……只湿了背部,应该是胡禄死后,凶手泼上去的。”
“池塘边缘有可疑的痕迹没?”
“没有。”
西容真狐疑道:“是没有还是没有查过?”
严文谨窘迫道:“没有……细查。”
江浔道:“我去看看。”
“不必了,昨日有雨,有痕迹也被冲没了。”
万伊在屋内探查了遍,问:“发现胡禄时,书房是否是间密室?”
严文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明显是他杀,是或不是有甚区别?”
陆麓搂上严文谨肩膀,“我猜是。”
严文谨摸了摸鼻子,出门唤了个下人,让人将第一个发现胡禄死亡的人带过来。
来人交待,书房窗户都是关上的,但未确认过是否上锁,但门是从里面闩上了的。
“虽说别的窗户都积有灰尘,但这扇朝向屋外过道的窗户看上去时常开启,并无灰尘,无从查证当日是否存在密室。”万伊说,“不过凶手并未将死者伪装成自杀,却刻意从里面闩闭房门,必有企图。”
陆麓分析道:“浇湿尸身可能是尸体遗留了某些证据,凶手用水冲毁。反锁房门应该是为了防止旁人过早发现尸体。”
西容真端详书案,喃喃道:“这书桌上纸砚的摆放不似正在使用,或许也被凶手清理过……”
万伊问那个发现尸身的下人:“当时屋内可有灯光,门是你开的?当时可有旁人在附近?”
这人有些紧张,大呼,“大人可别怀疑小的啊!当日老爷让我去请少爷,我其实早来过书房一趟,屋内无光,我推了推门,门没推开我就去别的地方寻人。可是少爷常在的地方都没有人,我着急之下又原路走了一遍。这回我多了个心眼,想到房门是从里面锁的,说不定少爷在里面打盹,我敲了几次不曾有人回应,我才撞开的房门。谁知道,少爷就趴在书桌上,死不瞑目啊!”
万伊又问:“可曾记得第一次到书房是什么时候?”
“这……我只记得老爷要我去寻少爷约莫是酉初一二刻,或早或晚,并不是太确定。”
万伊还问:“此外可曾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曾注意到,那日府内上下都有安排,各司其职,管家恨不得将一个人掰成两截用,我本来是去前堂上菜的,被老爷临时派去找少爷。”
再问也只是徒劳,严文谨一边说这些内容早就询问过,何必为难人家,一边挥退这下人。这人如蒙大赦,退下了。
“当日胡府内上下和宾客都排查过一遍了罢?”西容真问严文谨。
严文谨道:“自然自然,排查过程都记录在案,殿下要看,我这就回去取给殿下。”
“不着急,你回去誊抄一份送到东宫来,若是有胡府的图纸更好。”
西容真交待完,严文谨松了口气,笑道都有。
西容真又开口,“那最后一个见到胡禄的是谁?先叫过来我再问过一遍话。”
“那是胡大人身边的人,叫胡判,前些日子胡禄出入不顺,胡大人特意把他安排给胡禄,负责他在外安危。”
这个严文谨倒是一清二楚。
“殿下若是想问话胡判,今日不赶巧了。”
胡乾咳了两声,拄着拐杖踏入房门,继续说道:“那孩子出身江湖,是点苍派的弟子。我儿被害,他甚为自责,老夫劝他外出散心去了。如对案情有助,老夫立刻飞鸽传书,让他火速回见殿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到了胡乾这般寿数,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谓人间惨剧。
“本宫只为办案,如有不便,就不劳烦了。”西容真恍惚一瞬,轻晃了一下头颅,“胡大人身体有碍,还请节哀休养,相信刑部不日即可抓获凶手,给大人一个交待。”
胡乾道:“有劳殿……殿下——”
“殿下——”万伊眼疾手快,撑起西容真后背。
西容真扶着头,一阵晕眩恶心,歪倒在万伊怀里。
“我……本宫无碍。”西容真摇晃着站起身,强挤出一抹笑,“看来今日实在不是什么合适日子,本宫要先行回宫诊脉,就不叨扰胡大人了。”
西容真要走,陆麓一行也不好久留,何况严文谨心思一刻也不在办案上,五人就一同辞去。
出了胡府,西容真歉道:“可惜今日未见到那杜氏。”
“殿下保重身体。”陆麓和江浔道。
“下官回去就着手整理案卷,一定趁早送去东宫。”严文谨道。
两人回到东宫,万伊就要给西容真宣太医。
西容真连忙按下,“就晕了那一阵,许是书房通风不畅。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万伊只道西容真是讳疾忌医,还是宣了太医。太医诊断只道殿下气血亏损,操劳所致,少忧思,多静心,按时膳食睡眠,不日即可调理回来。
回到东宫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西容真一面批阅,一面跟陪侍在一旁的万伊闲聊。
即将收尾的时候,西容真提起今日之事,“遗憾的是还未得见杜娘子。”
“殿下也以为那杜娘子可疑?”
西容真摇头,“我只是想见见她,她与我母后有一样的经历,一定倍受非议。”
“不求所爱,便求所利。”万伊道,“我已经传书回千机阁,让阁内的兄弟查一查这杜海棠的身世。”
“我并不觉得她是杀人凶手,我甚至觉得她定是一位奇女子。”
万伊笑道:“阿真这是受了段皇后影响,便觉得这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不顾世俗,为爱痴狂。除却此类,身不由己为人作嫁的,或是以己为筹攀附权贵的大有人在。”
“这也没错吧。”
“一步踏入歧路,从此被私欲裹挟,迟早会染墨成黑。”万伊话音一转,“胡乾亡妻数载未尝再娶,却偏偏在杜海棠身上着了道,这杜海棠绝对不是盏省油的灯。”
西容真托腮,拿笔在万伊鼻尖一点,“好罢,你说得对。”
万伊直接贴面压回西容真脸上,西容真搂着人滚成一团。
“卑职伺候殿下沐浴休息了吧。”
万伊咬着耳朵沉声说道。
“准了。”
还没等人滚上床,外头内侍来报,刑部有东西送来东宫。
西容真赤着脚出了内殿,接下一封份量十足的卷宗。
转交完卷宗,内侍还道:“镇守西部边境的高副将明日就到西都,届时会安置在路府,本是秘密召回,圣上不方便露面泄露风声。圣上之意是希望殿下亲自为副将接风洗尘。”
“路府,本宫记下了。”
手里拿着案卷,西容真迫不及待就要翻看。
万伊紧扣上翻着案卷的五指,“太医才说过阿真要按时睡觉调理身体。”
西容真两指按在万伊唇上,“你才是叫我不得安睡的罪魁祸首。”
万伊一手握住身前皓白一腕,从指节、掌心一路吻下去。
西容真弃了案卷,“你这样好似蛊惑本宫的妖妃。”
“殿下若是喜欢,卑职不妨做一回。”
西容真斜倚在万伊肩膀,在万伊耳侧吻了吻,悄声道:“嗯,不行。”
说罢,直接将人推开,在灯下翻阅这叠案卷。
万伊百无聊赖卷着西容真的一缕长发,嘴里念叨:“春宵一刻值千金,殿下好狠的心呐。”
西容真在这人眉眼间印上一吻,“乖。”
万伊眨了眨眼,什么时候殿下反客为主,叫他变成被偏宠的那个了。
粗略过了一遍,西容真拿出胡府的地图对照,怎么算作案时间最为吻合的人都是杜氏。
“如此看来,要么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存在疏漏,要么杀手确实是一个潜行能力一流的绝世高手,不然只有杜氏一个人嫌疑最甚。”
“这胡府可不好潜入。”万伊道。
“你怎清楚?你潜入过?”
“我千机阁的师兄尝试潜入过,胡府的守卫训练有素,首先入府就是一道难题,更别说在府内行走。不过——”
“不过什么?”西容真急切问道,“你怎又卖关子。”
“不过再严密的防守都不敢说没有漏洞,另有师姐进胡府做了半个月的奴婢,摸透了胡府的防守套路,找到了漏洞。事成之后,师姐直接把胡府漏洞拿到黑市卖了,所以有人买去用作谋杀胡禄也大有可能。”
“胡禄仇家很多吗?”
“慈王不就算一个。”万伊缓缓道来,“何况胡乾身居高位,权势滔天,手上干净不了。他的仇家、想扳倒他的、想看他家破人亡的何止少数。不然就算那严文谨是一包草的绣花枕头,也怎么敢完全敷衍懈怠胡禄的案子,他不是查不出,他是不想查。”
西容真沉默半晌。
“所以千机阁潜入胡府……”
“为了找十方教使者的令牌啊我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