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善闻风而至,届时西容真已经恢复镇定。
马善入而西容真出。
马善拦道:“阿真公子,你去哪儿?”
西容真冷道:“还不清楚么,我去找钟原。”
马善往房内瞥了一眼,迷惘道:“真的是钟刺史吗?”
西容真道:“难不成是你,或者你谷内的人?”
“不,不会的。”马善忙不迭否定,“钟刺史在湖心亭待了一夜。”
西容真驻足,“一直没有动过?”
马善如实道:“我不清楚,昨日他就在那儿了,今早我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
西容真背对马善道:“你将辛可铎的尸体收敛了吧,天气热,房间很快会起异味。”
杀手是不是钟原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只剩两人对峙,杀手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西容真要的只是钟原的说辞。
时隔半日,西容真又回到湖心亭。
钟原还是在煮茶,“被信任的人伤害的滋味如何?还愿意和我做朋友么?”
西容真将从辛可铎胸口拔出来的短匕掷于桌前,“这把匕首是张昂的。”
钟原面上没有一丝裂痕,“阿真公子不会以为是一个死人杀了辛弟吧。”
“短匕是张昂给你的。”
钟原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是他还给我的,说是要我拿来防身。”
西容真蹙眉,“你,是为了给张昂报仇才杀了辛可铎?”
“阿真公子,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钟原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我为什么要为他报仇?我恨他还来不及。”
西容真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钟原了,“你不是说张昂欠你的早已还清了吗?你……昨日的话只是为了迷惑我?”
“是罢,”钟原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如果不是辛弟失手误杀了张昂,张昂就会死在我手下。他欠我的,只能用他的命来偿还。可笑的是他居然以为我不恨他了,他毁了我的人生,岂是身败名裂就能抵过的?”
西容真质问:“那辛可铎呢?他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他明明把你当作兄弟挚友。”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钟原哂笑,“年初的女童案虽然不是他做的,却不代表他不做恶。”
“你真的是钟原?你是朝廷的人,怎么会是千机阁的杀手?”西容真还是难以接受。
“如假包换。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不是千机阁的杀手,我说过,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杀手,我们都不过是千机阁手中的棋子。而我,是千机阁埋下的一枚暗棋。”钟原起身踱步道,“我要复仇,千机阁忌惮杀朝堂和世家之人会招致祸端的风险。所以我和千机阁约定,他们用千机阁的势力将我要杀的人引来为我创造机会,而我亲手杀了他们,承担一切后果。”
西容真恍然,“怪不得千机阁要采取这么个迂回的手段,原来是因为它的杀手实力不济,并不能依靠武力杀人。”
“是呀,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以一敌六?”钟原道,“但是脑子是个好东西,不用武力,我照样能杀了这群假面伪君子。我只是略施小伎就挑拨余越杀了秦慎行。
“我早知道余越与秦慎行的龃龉,我猜测秀娘的信物暗示了秀娘私自收藏了秦慎行不法勾当的证据用来保命,就模仿屠斐的笔记写了字条引秦慎行至此处。随后趁他不备将他推入湖中溺死。
“而且我还写了一张字条‘卯时湖心亭不来抱憾终生’给余越,如此可以把杀秦慎行的罪名嫁祸到余越头上。果不其然,他上当了。
“至于屠斐,其实并没有什么技巧,我提前一天踩好点,作案的时候翻窗而入,我割屠斐舌头挑他手筋脚筋的时候屠斐也挣扎了,门外的守卫根本没留心,以为是他又发狂了。
“走的时候我再细致地把痕迹全擦过一遍。而且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我还确认过一遍自己是否不慎留有蛛丝马迹。你们根本漠不关心,我只说探查过门窗内外没有痕迹,你们竟没有一个人怀疑我。
“再说余越,他的最蠢的一个。他居然找到我,说怕屋内耳目众,要与我去楠竹园商谈杀手之事。他怀疑辛弟是杀手,我趁他不防,只在他身后插上一刀,他濒死才明白,自己信错了人。
“我怎么杀的辛弟,该不用我赘述一遍了吧。”
西容真摇摇欲坠,“你……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杀不了我么?”
钟原绕到西容真后,“我根本没想过杀你,或许千机阁是想借我手杀你。但我不是个傻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何必再杀你一个呢。我不知道你和千机阁有什么龃龉,他们忌惮你的身份,不敢动你,我既然已经为自己报仇雪恨,又何必惹一身骚。杀了你,我连正名的机会都没了。”
钟原拿起石桌上的软剑,用手试了试剑刃,“真是把利剑,只差一点,这把剑就能穿透我的胸口了,剩下的人就不用死了。可惜,实在可惜。”
西容真立刻转身防御,防备着钟原的一举一动。
下一刻,钟原却把剑架到了自己颈项上。
“你!”西容真惊呼。
钟原举着剑退步,“阿真,请允许我叫你阿真,其实我还有一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其实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只是我不配。”钟原凄厉一笑,“如果我能早到遇到你就好了,初见你我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很像,只是人有相似,命却有不同可能。如果我能早到遇到你,是不是能避免误入歧途,是不是可以一世无忧。”
西容真劝道:“你放下剑,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你大可不必为他们偿命。”
“阿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