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长乐宫中，华妃早已备好清茶，身着一袭水红色宫装，发间仅簪一支金钗，看似简朴，实则更显贵气。

"林大人来了？"华妃语气轻柔，却带着威严。

林潇行礼道："臣下奉召而来，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华妃轻轻一笑，眼波流转："林大人何必如此拘谨？本宫只是久闻林大人才学出众，想请教几个问题罢了。"她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室内顿时只剩下二人。

林潇微微警觉。

"听闻林大人与苏大人交好？"华妃突然问道。

"丞相大人学识渊博，臣有幸得其指点。"林潇谨慎回答。

华妃轻笑："我问的不是丞相大人，而是他那位不守闺训的女儿。"

林潇心下一凛："苏小姐德才兼备，乃京城闺阁楷模。"

"楷模？"华妃走近几步，"教唆女子不守妇道，开什么女学堂，这也算楷模？"她的语气虽然轻柔，却暗含讥讽。

林潇不动声色："臣不敢妄自评判。"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内监高亢的声音："陛下驾到！"

林潇连忙跪地行礼。华妃则展露欣喜之色，迎向门口："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一身便装，径直走入殿内："朕听闻爱妃邀了林大人来赏茶，便也来凑个热闹。"

华妃掩嘴笑道："陛下来的正好，妾身正要向林大人请教呢。"

皇帝挥手示意林潇起身，笑道："林爱卿，今日且放松些，不必拘礼。"

华妃亲自奉上一杯茶，走至林潇身旁："林大人饱读诗书，想必对《女诫》也有研读？"她故意靠得极近，几乎贴在林潇耳边，轻声问道。

林潇屏住呼吸，顿感不妙："些许了解。"

华妃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划过林潇的喉结，让林潇浑身一僵。华妃向皇帝转过身，嘴角含笑："陛下，林公子比其他男人有趣多了。"

皇帝眼神微暗，不知在想什么。

华妃又道："听闻明德学堂昨夜起火，真是可惜。林大人昨夜可在场？"

林潇心知华妃话中有话："恰巧路过，见火势凶猛，便出手相助。"

华妃眼中掠过寒芒："林大人真是侠肝义胆。不知是先去的丞相府，还是先去的学堂？"

皇帝察觉到气氛异常："爱妃何出此言？"

华妃娇笑："妾身只是听说，林大人与苏家小姐往来甚密。昨夜学堂起火，林大人第一时间赶去相救，不知是对苏家小姐用情至深，还是..."

"爱妃！"皇帝打断道，"勿要胡言。"

华妃立即收敛笑容："妾身失言了。只是听闻苏家小姐开女学堂，教女子习文习武，实在有违祖制。"

林潇心中暗暗思忖对策，却听皇帝道："此事朕已有耳闻。"

华妃看了林潇一眼："那林大人届时又将如何自处呢？"

林潇正欲回答，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宫女慌忙入内，跪地禀报："娘娘，太后懿旨，宣林大人即刻前往慈宁宫。"

华妃面色一变，皇帝也皱起眉头。

林潇恭敬告退，匆匆离开长乐宫。出宫门时，他发现秋芷给他的匕首不知何时已被人取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纸条："慈宁宫危，谨防毒药。"

纸条字迹陌生，林潇略一思索，谨慎地将它收入袖中。

转过一道宫墙，林潇猛然被人拉入一处僻静回廊。她警觉回身，发现是一名瘦小宫女。

"林大人。"宫女低声道，"我是白露，苏小姐的故人，现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

林潇略微放松警惕："有何事？"

白露飞快地道："纸条是我所留。皇后娘娘让我告诉您，太后已在您的茶中备了药，饮后虽不致命，却会让您思维混沌，说出实情。"

林潇皱眉："皇后为何助我？"

白露轻声道："皇后娘娘说，您与苏小姐都是被卷入宫闱之争的棋子。她不忍见无辜之人受害。"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能解太后所用之药，饮茶前暗服即可。"

林潇接过药瓶，轻声道谢。白露又道："华妃娘娘野心勃勃，凡入其彀中者，鲜有全身而退。林大人务必小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白露立刻隐入阴影中不见踪影。

慈宁宫中，杜太后端坐在主位，郑德全立于一旁，面无表情。

"进来吧。"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威严。

林潇进入殿内，恭敬行礼："臣林潇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示意他起身："林潇，你可知朕为何召你？"

林潇低头答道："臣不知。"

太后冷哼一声："好一个不知。昨夜明德学堂火灾，你不顾体统深夜出入女子学堂，今又被华妃召入长乐宫密谈，你与苏家那位小姐到底是何关系？"

林潇答道："臣与苏小姐只是普通交往，昨夜恰逢学堂起火，臣见状出手相救，实属情理之中。"

郑德全忽然开口："太后娘娘，微臣听闻，林大人与苏小姐经常于夜间密会。"

林潇猛然抬头："郑大人此言差矣！臣与苏小姐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越矩之事！"

太后摆摆手："来人，将那封奏折呈上来。"

一名宫女捧上一卷奏折，太后命林潇亲自打开。

林潇展开奏折，只见上面写着《弹劾林潇与苏氏女私通，有悖纲常》，落款竟是周明远。

"此乃顾爱卿明日将要上呈的奏折。"太后冷冷道，"林潇，你还有何话说？"

林潇暗中服下白露给的药丸，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饮下，面不改色："太后明鉴，此事纯属污蔑。臣虽与苏小姐有所交往，但绝不逾礼。"

太后盯着林潇："既如此，明日早朝，你可敢当众辩驳？"

林潇躬身道："臣必当据理力争。"

"好。"太后点头，"那就让朝堂上见真章吧。"

在坤宁宫内，陈皇后正在翻阅奏章，白露侍立一旁。

"林大人可曾收到解药？"皇后头也不抬地问道。

白露点头："已经送到，林大人应已服下。"

皇后放下奏章："太后此举，实在有失体统。"她叹了口气，"只因那女学触及了她的软肋。"

白露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若太后得知您暗中相助林大人和苏小姐..."

皇后淡然一笑："太后自有顾虑，不会轻易与我撕破脸。"她看向白露，"你与苏家小姐情谊深厚，想必很担心她？"

白露低头："奴婢与苏小姐只是泛泛之交。"

皇后轻笑："不必隐瞒。我知道你是苏云锦安排入宫的耳目，也知道你定期向她通报宫中消息。"

白露脸色大变，跪下请罪。

皇后却道："起来吧，我并不怪你。你可知为何我允许你这样做？"

白露困惑地摇头。

皇后缓缓道："因为苏云锦的志向与我不谋而合。女子何必囿于闺阁？才华横溢者，自当有一展所长之处。你回去告诉苏云锦，明日之事，我自有安排。"

次日清晨，林潇刚到丞相府门口，就见苏云锦一袭素衣迎了出来。

"林公子。"苏云锦面色凝重，"昨晚宫中如何？"

林潇简述了在长乐宫与慈宁宫的经历，并提及了白露与皇后的帮助。

苏云锦听罢，讶异道："皇后竟然..."

周明远的奏折你知道了？"林潇问道。

苏云锦点头："不止于此。父亲刚收到太后密旨，命他今日不得为女儿辩护，否则将被罢官。"

林潇眉头紧蹙："那今日朝堂..."

"我自有打算。"苏云锦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在林潇惊诧的目光中，剪下了自己及腰的青丝。

"苏小姐！"林潇大惊。

苏云锦冷静地将长发收起："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惧流言蜚语。"她从案上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我连夜写就的《女子入仕考》，今日我会亲自上朝。"

林潇震惊道："你要上朝？"

"女子无官职，自然不能上朝。"苏云锦微微一笑，"但我可以以'进谏者'的身份入朝，祖制有言，凡民间贤达皆可上朝进谏。"

林潇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要以身试法。"

苏云锦用刚剪下的青丝将竹简绑紧："不是试法，是正法。"

皇城早朝，文武百官肃立。皇帝刚一落座，顾景辉便出列奏道："臣有本奏。"

皇帝点头："爱卿请讲。"

吴昊高声道："臣弹劾翰林院编修林潇，与丞相之女苏氏私通，有悖纲常！又弹劾苏氏女不守妇道，擅开女学，教唆女子抗拒三从四德，实乃乱国之行！"

话音刚落，满朝哗然。

林潇挺身而出："陛下，臣与苏小姐清白无暇，绝无私通之实。至于女学一事，乃是为培养女子德行，何来不守妇道之说？"

吴昊冷笑："林大人，你昨夜深入火场救苏氏女，今晨又在丞相府门前密谈，这般亲密，如何解释？"

林潇正欲反驳，殿外忽传高声："民女苏云锦，有本上奏！"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转向殿门。只见苏云锦一身素衣，青丝已剪，手捧竹简，徐步入殿。

"大胆！"吴昊怒喝，"女子焉能入朝？"

苏云锦不为所动，走到殿中央，从容道："《周礼》有言：'凡民间贤达，皆可上书言事。'民女今日前来，乃为正名而来。"

太后面色阴沉："苏氏女，你可知此举违背祖制？"

苏云锦从容答道："太后明鉴，《汉书》记载：'班昭进谏于朝'，可见女子入朝进谏，自有典故。"

她展开竹简，高声道："民女所撰《女子入仕考》，以史为证，以理为据，证明自古以来，女子参政非无先例。"

吴昊厉声打断："荒谬！女子无才便是德，何来入仕之说？"

苏云锦不慌不忙："吴大人既通经史，可知武则天、上官婉儿、班昭之流？她们皆为女子，却在朝中任职。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这些为国家作出贡献的女子，难道都是不德之人？"

吴昊语塞，太后却道："苏氏，你今日入朝，不过是为了替林潇辩解私通一事吧？"

苏云锦将竹简高举："太后误会了。民女今日是为天下女子而来，与林大人无关。至于所谓'私通'一说，实乃子虚乌有。若有实证，民女愿受重罚。"

太后冷哼一声："你既有如此胆量，可知后果？"

苏云锦神色不变："民女已割发明志，表决心所在。即使受罚，亦无悔矣。"

这时，陈皇后忽然开口："陛下，太后，臣妾有一言。"

满朝为之一静，皇后极少在朝堂上发言。

皇后缓缓道："苏氏女虽有僭越之嫌，但其以发绑策论一事，却与古代贤女卫宣夫人如出一辙。卫宣夫人以发系册，进谏汉明帝，被誉为贤德。苏氏此举，或可视为效仿古贤，并非全无章法。"

太后面色一变，显然没料到皇后会出言维护。

皇帝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够了！此事朕自有决断。苏氏，你的《女子入仕考》，先交由礼部审阅。至于你与林爱卿之事，若无实证，朕不予追究。但你擅自入朝，扰乱朝纲，罚禁足半月。"

苏云锦恭敬行礼："谢陛下隆恩。"

顾景辉不甘心："陛下，苏氏开设女学，教女子习武习文，此乃乱国之源啊！"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道："女学一事，暂且停办，待礼部详查后再议。"

朝会结束后，林潇欲上前与苏云锦说话，却被御林军拦下。苏云锦被带往丞相府，开始了禁足生活。

丞相府中，苏云锦虽被禁足，却并未消沉。她命人秘密将《女诫》批量印刷，改装成厕间用纸，悄悄分发到京城各大官宦家中。

"小姐，这样做会惹怒朝中大臣的。"侍女担忧道。

苏云锦展开一封商九歌的来信："所谓神圣经典，不过是用来束缚女子的工具。让他们日日亵渎这所谓的'圣物'，才能摧毁它在人心中的地位。"

她看向窗外："而且，禁足只是暂时的。我已安排人继续推动'血契约'。"

侍女犹豫片刻，低声道："小姐，火灾那晚，我看到一个人影从学堂后门离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