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说完这句话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一种奇异的直觉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他们渴望已久的真相，就要来了！

从刘晓丽被杀到现在，警方接触了死者的女儿，也对出入祥云山的各个高速路口的监控摄像头进行了逐帧分析，但大雨不但冲刷了关于凶手的信息，也让监控摄像的画面变得模糊，警方根本无法透过连绵的雨幕锁定有嫌疑的车辆。

但对刘晓丽生前经历的溯源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还意外得知了曾经和刘晓丽有密切接触的人就在市局当中，这一切不得不说是幸运的。

“当年那对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是被警察送来的，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走丢了，后来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山里，再后来拐卖她的人贩子被抓，审讯的时候供出了曾经拐卖过的孩子的下落。但因为她是自己走丢的，人贩子也不知道她父母是谁，在哪里，在警方还没确定她家人之前就把她送到了‘79所’。”

最开始被送来的孩子显然是被吓坏了，好几天都不说话，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边。所幸周围都是小孩子，刘晓丽实验的场所和他们住的地方也隔了一些距离，她没见过刘晓丽的实验，只当是个临时借住的福利院，慢慢地也就和“79所”里的其他孩子熟悉了起来。

那个小姑娘走丢的时候大约三岁，已经隐约记得一些事情了，她记得家里人管她叫“小七”，小七和他们说起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记得姐姐抢了妈妈给她卖糖葫芦的零花钱要去买洋娃娃，她从姐姐手里把钱抢回来就往卖糖葫芦的摊子跑，因为眼泪迷住眼睛跑错了路，哭着哭着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就到了一个没有灯的大房子里。

小七讲起这些的时候正好赶上刘晓丽到后院去巡查。于是小七被从住的地方带走，去到了双生子住的地方。

其实一个月后警方就找到了小七的亲生父母。那天正好纪清被带去做实验。就在刘晓丽要打开那个电击开关时候，电话响了。

她扔下纪清去了前院却没注意那条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从后院到前院中间有一道门禁，需要磁卡才能刷开，纪清跟着刘晓丽出去本来是打算寻找机会逃出“79所”的，没想到看到了那个跟在一对夫妻身后长得很像小七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脸上白白的，头上别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发卡，不像小七，打绺的头发梳也梳不开，脸上还没结痂的伤口又沾了灰，黑黑红红的混成了混沌的灰色，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但纪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孩就是小七口中自己的双胞胎姐姐。

于是看到小七的父母走进刘晓丽办公室的时候，纪清没忍住趴在了门口偷听了几个大人之间的谈话。

小七的父母找到孩子自然想第一时间把女儿带回家去，但刘晓丽却劝小七的父母让孩子再在“79所”再呆一段时间。刘晓丽说服小七父母的那些话纪清没怎么听懂，后来她长大了回忆起来，似乎就是一些听起来比较高深的心理学理论。

刘晓丽不但建议小七的父母把小七留下，甚至要求小七的父母定期带小七的姐姐过来检查。当时刘晓丽向小七的父母承诺了免除检查费用，最终小七的父母同意了刘晓丽的建议，只是要求见女儿一面。

没想到这个要求也让刘晓丽拒绝了。她说小七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了，她现在处在应激状态，如果突然看见陌生人受了刺激可能就此疯了。做父母的哪里忍心孩子受苦呢，最终只是在刘晓丽的帮助下，远远地看了小七一眼。

现在纪清明白了，刘晓丽根本就是不敢让小七的父母见到小七，生怕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当着小七父母的面被揭穿。

“这对双胞胎姐妹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高颖问到。

“可能双胞胎之间真是存在一些心灵感应吧。在小七的父母找到‘79所’后大概过了一个月。这一月里面小七的姐姐也来过几次。小七的姐姐当然不需要参加那些骇人听闻的实验，每次来也就是做一些简单的测试。那天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小七的姐姐做完测试没有走，最终走到了小七实验的那个房间外面，目睹了小七实验的全过程。”

那个实验室的门上安了一扇窗户，小七的姐姐踮起脚尖刚好能看见里面实验的情况，就这么看见了刘晓丽对自己妹妹所做的一切。

除了纪清之外，没有人发现那个一直躲着暗处的小女孩。

天刚擦黑小女孩就趁着刘晓丽不注意跑到了后院找到了小七。小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自己的姐姐：“小七，快，跟我走！”

纪清目送这两姐妹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但很快，整个“79所”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刘晓丽步履匆匆地刷卡走进后院，随手抓了一个孩子问小七的去向，那孩子大概感受到了刘晓丽的怒气，话没说出口就抽噎了起来，刘晓丽反手一个巴掌甩到了孩子脸上，恶狠狠地骂道：“哭什么哭，我要是出了事你们都得去当叫花子！”

随后，刘晓丽带着几个保安沿着后院搜了一圈，最终在狗洞边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发夹。

“快去追！后面那一片是林地，天黑了两个孩子跑不远，务必她们抓回来，否则出了事倒霉的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刘晓丽命令保安。

那张在夜色映照下显得格外冷血的脸孔永远地留在了纪清的脑海中，很长一段时间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将她惊醒。后来进入警局工作后，纪清开始接触过一些凶杀案件，她再次在那些凶手脸上见到刘晓丽那晚的表情，这时纪清才反应过来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原来那一晚刘晓丽是动了杀心的。

保安们收到命令迅速往外跑去，刘晓丽困兽一样绕着后院找了两圈，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刘晓丽低声对着电话说：“跑了两个双胞胎姐妹，小的那个是警察送来的，大的那个来做个几次问卷……不知道看见了多少……现在跑出去了……要是让警察先找到我们都得玩完……你想办法……最好如此！”

纪清不知道的是，两姐妹刚跑出去不远姐姐就被突出的树枝划伤了大腿，血止也止不住，小七害怕极了，她才刚刚找到姐姐，不想姐姐死，最后两姐妹找到了呀一个守林人的废弃小屋躲了进去，本以为熬过这个夜晚守到天亮就会有人来救她们。没想到不一会儿，漆黑的树林里就亮起了数道手电筒的远光，纷沓粗鲁的脚步打破了树林的寂静，两姐妹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小七最先回过神来问道：“姐，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爸爸妈妈吗？”

姐姐刚想点头，却顺着月光看清了妹妹脸上的表情，突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一起跑，只要天亮了我们就能找到爸爸妈妈了。”

“对，姐姐，爸爸妈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呢。姐，翻过这座山就有人家了，找到人，记得打110，警察叔叔就来救我们啦！”小七说完，转身拉开小屋的门，往小屋的反方向跑去。她从小在山上长大，林间的路很熟，只一小会儿，就连小屋都看不见了。

“清清，你还记得当时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吗？”高颖问纪清。

待命的网侦已经调出了当年“79所”的案卷资料，2002年3月，由于“非典”肆虐，全国封城，“79所”也借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网络上偶尔还能找到关于它的只言片语。

短短两页信息中没有一个字提及两个深夜出逃的姐妹，她们就这样被忘却在了那个寒冷的初春夜晚。

“那些双生子研究有名单吗？”纪清问道。实验过程刘晓丽不敢记录，那当年那些孩子的名单会不会还留存着？

高颖迅速打开了手上的资料袋，唯一的那份名单都来自前院那些能见光的孩子。“张燕能从家里找到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不对，小高，我记得你刚刚说你和杨教授在从张燕那里得知她之所以能署名成教授的论文是因为刘晓丽用旧事威胁他对吧。”一直安静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地汇总线索的路晨舟开口问道。

“对，路哥。”

“你们搞学术对于自己的成果都挺看重的吧？尤其是成教授那样的资深学者，能写出一篇论文来肯定不容易，刘晓丽真的能只靠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了自己的学术成果吗？”

“你是怀疑当年‘79所’项目刘晓丽还留下了足够威慑所有参与者的证据？”高颖明白了路晨舟的意思。

“是。”

“可当年和她合作的成锋也已经死了，她会把这些证据藏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