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会儿如果一味坚持自己的观点路晨舟也不会接受，高颖换了个话题，“路哥，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高颖这样问，路晨舟也意识到，无论他们对凶手的身份有怎样的猜测，所有一切后续调查的前提都是要先确认死者的身份，于是回答：“从现场回来之后已经布置了一个内勤组在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着，和高颖一起走出了法医室。

办公区域内，内勤人员正比对着这一个月内的失踪人员名单进行确认，“死者的身份有眉目了吗？”路晨舟问道。

“路队，目前结合失踪者的最后影响和家属报案时的特征描述来看，最符合的是这个。”内勤人员打开一个人口信息网页示意路晨舟。

“我们已经给当时的报案人打了电话，报案人是失踪者的女儿，目前她的母亲依旧没有消息，这会儿她正在赶来市局的路上。”内勤人员简单向路晨舟汇报了当前的进度。

高颖和路晨舟一道凑到电脑前，公安内网的人口信息平台检索页面上显示着一张一寸照，此刻照片的主人正躺在解刨台上等待二检。

刘晓丽，女，现年56岁，中南医科大学的教授。

“教授？怎么会又是教授?”高颖最后时刻还是将心里的疑问咽了回去，L市与C市相距1500多公里，而且杀死成教授的邓铭从六楼摔下去早已经成了一抔灰烬，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吧。

但不知为什么，高颖的心中突然闪回了一个名字——列维纳斯。时至今日，L市警方依旧对这个似有若无的“他者”毫无头绪。而且由于警力有限，尽管杨教授将自己和高颖推敲出的疑点知会了L市警方，但高颖也清楚，如果之后没有其他牵涉到“他者”的案子，那么抓到这个人应该就只能靠运气了。

“教授？关系网怎么样，如果从这方面入手，我们总共需要排查多少人？”路晨舟询问身边的外勤女警。

“路队，根据我们初步汇总的资料显示，初筛超过六百人，保守估计大概要询问一百人左右吧。”女警回答，初筛六百人，询问一百人，这已经是极大程度上借助伟大的互联网和大数据排除无效信息之后得出的结果。

路晨舟听罢皱眉，直起身走向了位于办公室西边的亚克力白板前。这块白板上用磁铁贴上现场照片和死者的基本身份信息。

一声突兀的座机声响在办公室乍然响起，路晨舟快步走过去一把拎起听筒：“喂，你好，C市公安局刑侦办公室。”

“好，我知道了，先把人带到接待室，倒杯温水给人家，记得往水里加点红糖。”路晨舟嘱咐完就挂断了电话。

“刘儿，你跑一趟法医室，告诉王法医‘7·26案’死者家属已经到了，如果遗体还没有整理完请她抓紧。”路晨舟又对着一个警员下达了任务后对着高颖道：“小高，再辛苦你陪我去见一见受害者家属吧。”

高颖知道路晨舟是需要她帮着安抚一下家属，毕竟如果来人的确是死者女儿的话，亲眼目睹母亲被残害致死的遗体，这一定会对家属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尽管创伤不可避免，路晨舟还是希望将伤害降到最低。

一进接待室，两人就看到了椅子上坐着的女人，她看起来约莫30岁左右，从穿着判断家境应该不错。

“你好，是刘晓丽的家属张燕女士是吧？”路晨舟上前问道。

“我是，听说我妈没了，警察让我来认尸，现在过去吗？”

“张女士，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实在是很抱歉，但我还是得提前跟您说一下受害者的情况，由于最近天气炎热，再加上这几天自然灾害的影响，受害者的遗体可能会对您造成一定的冲击，我们还是等您做好心理准备再过去。”

“快点吧，我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我等会还有事，这会儿能过去了么？”女人说着，放下手里一口没动的纸杯，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路晨舟无奈，只好将女人带来了法医室。

王法医已经提前整理过死者遗容，白布掀起一角露出死者的面部来，剩下的部分全部用白布遮挡了。

“就在这里了，张女士。”

张燕走到离解剖床两米的位置就定住了脚步，尽管王法医已经清洁过尸表，新风系统也已经开到了最大，但法医室内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荡着一股尸臭。张燕抬手捂住了鼻子，再往前一步，她的目光定在了尸体的脸上，然后一股强烈的恶心向她袭来，她转过身去，吐了出来。

高颖快步走过去请拍着张燕的背部，“张女士，您还好吗？”

“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您……还需要再看看吗？”

“不用了，我不想再看到她这样子，我要走了。”张燕接过高颖递到她手里的水漱了一下口，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张女士，不好意思，出于流程需要，我还是需要和您确认一下，这位是您的母亲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连自己的妈都认不出来吗！”张燕突然情绪激动地反问道，“是，她是我妈！可以了吗，我能走了吗！”张燕吼出声来。

“抱歉，张女士，请您节哀，我们警方一定尽快查明案件真相，给您和您的家人一个交代。”

张燕并没有在市局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随着张燕离开，路晨舟和高颖又回到了刑侦队的办公室。死者的身份终于确认，路晨舟将人口信息网上显示的关于刘晓丽的重要信息都写在了白板上，她的身边，路晨舟用红色的签字笔写上了她女儿张燕的名字。

“这个张燕……” 路晨舟边写嘴也没闲着。

“这个张燕我好像见过。”没等路晨舟的话说完，高颖出声。“应该就在今年，今年……年初我去了燕市，所以就是在燕市举办的心理学年会上，我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应该没做报告，当时只有八场报告，几位老师我都记得，年龄都比较大”高颖低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没做报告，但我却记得她，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我和她交流过吗？应该不是，交流过我至少应该对对方的名字有印象，但我完全没有，那是当时教授和我说过什么吗？还是关于和她同去的人，因为关联记忆我才记得这个人，那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是老师和学生的这种普通关系，对，是母女！”高颖终于找到了这一连串记忆的线头，从而抽丝剥茧地串起了所有信息。

“张燕的母亲刘晓丽应该也是心理学领域的教授。”高颖说完，一位坐在电脑边的警员立刻打开相关网页确认，发现的确如高颖所言，刘晓丽是中南医科大学心理系的主任。

“心理学”高颖近乎无声地重复了一句，话虽然是她说出口的，但她心里却没来由的“咯噔”跳了一下。怎么会又是心理学的教授呢？

如果只是高校教授还能说是巧合，可偏巧又是心理学的，究竟是谁对他们有这么强烈的恶意，会是那个始终阴魂不散的列维纳斯吗？高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连环杀人，可是成教授是被邓铭杀死的，这一点确凿无疑，而邓铭也已经死了，这种毫无依的猜测只会误导侦查方向造成恐慌。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呢？高颖说服自己，“小高，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哥，内网能打开知网吗？”高颖问坐在电脑边的一个年轻警察。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没明白这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为什么突然关心起知网来，但年轻警察还是将电脑让给了高颖。

高颖快速打开熟悉的软件，通过作者检索搜出了刘晓丽发表的所有论文，和她预料的一样，近五年刘晓丽发表的所以论文里，超过七成都将一作给了张燕。其中不乏和一些重要学者合作的重量级研究。很明显刘晓丽为了给自己女儿的职业生涯铺路，不惜四处求人，甚至可能得罪了一些重要的合作者。

高颖顺手点开作者张燕的详细资料，资料显示，张燕就职于一所民办高校，入职时间正好就是三年前。而从教育背景看，张燕本硕皆就读于C市一所远逊于C医科大的二本院校。高颖有些奇怪，按照刘晓丽的地位和近三年来她给女儿铺路的一系列行为，她居然没有动用手段让自己女儿到她手底下读研？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路晨舟问道。

“路哥，我今天晚上赶过来没来得及吃完饭，这会儿都饿扁了，你能不能陪我去吃点东西？”高颖问道。

路晨舟及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之前一直觉得高颖虽然没有一线经验，但从她来到之后的种种表现看也算是吃苦耐劳，很靠谱，怎么这会却在案情梳理的关键时候提出这种要求？但所谓来者是客，她导师杨教授是局长亲自打电话请来的专家，路晨舟也不好说什么，加之今晚他们刑侦估计得通宵加班，的确也应该给队里的同事带点夜宵回去。于是路晨舟点点头站起来，领着高颖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