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队看起来也只比高颖大了四五岁,对着高颖有些腼腆“你好,我叫路晨舟,不用这么客气。”说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杨局将高颖介绍给路晨舟后就小跑着走了,掌管一个市局毕竟工作量不小。
杨局一走两个人都轻松不少,正好刑侦支队的警员过来向路晨舟汇报什么,叫了他一声“路哥”,高颖也跟着叫。
“路哥,方便把案件资料给我一份吗?我提前熟悉一下案情。”
路晨舟点点头,拿起桌上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准备递给高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问:“你……在现场看过尸体吗?”
“路哥,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虽然肯定比不上你见得多,但也不至于没见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次的尸体……比较特殊”,据派出所的兄弟们说,警犬带着他们找到尸体后转头跑出了五六百米,训导员都叫不回来。
“路哥,这次尸体已经高度腐坏了吗?不瞒您说,高腐现场我有幸跟着杨教授见过一次,你别担心。”
“还不止,我绝对相信你的专业性,但这个案子在杀死死者之前,凶手折磨受害者的手段之残忍,我在一线这些年也很少见过。”路晨舟皱着眉补充,今天上午法医室实习的小姑娘清洗完尸表初检后,对着初检报告缓了一上午才重新投入后续工作中。
“路哥,这不更需要克服难关迅速锁定凶手吗?这个人如此凶残,难保他杀人之后不做出其他过激行为,越早将他绳之以法,隐患越小,不是吗?”高颖伸手就要接过路晨舟手里的文件夹。
路晨舟点点头,对高颖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看来这次来的人的确不是借着导师的资源来刷资历的。
高颖翻开文件夹,里面的内容主要是尸检结果,路晨舟的提醒的确很有必要,尸表胸腹部有多处非致命的刀伤,伤口附近生活化反应明显,尤其左胸至胸腔中部有一个方形划痕。
法医综合推断死者至少已经死亡四天,刀痕周围皮肉翻卷,被发现的时候爬满了蝇蛆。法医推演死者的死亡过程中发现,死者身上的非致命伤口高达19处且有明显的生活化反应,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受尽折磨之后,在绝望中死去的。凶手巧妙的利用了天气因素,延迟了案发时间,大雨帮助他掩埋了罪恶的部分痕迹。
高颖敏感地看着尸表胸口的方形刀伤,伤口由四条首尾相连的竖直刀痕组成,每条刀痕的长度大约12cm左右,深度2cm左右。这个由四条刀痕围成的伤口和其他伤口有着明显的不同,像是一个仪式性或者说带着某种特殊意义的伤口。
高颖立马敲开了路晨舟办公室的门,“高颖,怎么啦?”
“路哥,负责这个案子解剖的法医这会有空吗?我有个细节想请教一下。”
“看出什么来了!”路晨舟显然没有料到高颖这么快就能有发现。
“现在还不能确认,我和法医探讨一下再和你说吧,免得因为我学艺不精让你空欢喜一场。”
“嗨,呆在一线早就习惯了,破案靠的不就是一万次失败后的第一万零一次成功吗?”
路晨舟说着带着高颖敲开了法医室的办公室门,主检法医在操作间,留在办公室的是局里新来实习法医纪清。高颖定睛一看,想起自己和这个女孩曾经的一面之缘。高颖大三那年参加W大学的夏令营,由于后勤部门的一个小失误,将高颖和暑假留校做科研的纪清安排在了一个宿舍里。高颖在W大学呆了四天,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彼此的专业都是为刑侦服务的,也就加了微信,偶尔聊聊天。
“纪清,好巧!”高颖招手。
路晨舟有些惊讶,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纪清从电脑显示屏前抬头,对着路晨舟打了个招呼,才看清跟在路晨舟身后进入法医室的高颖,“诶,高颖!这个案子是你们过来协办吗?太好了。”
“来,路队,高颖,咱们坐下说。”
“清清,我过来主要就是想确认一个问题,”高颖从资料袋里拿出了从尸体胸腹位置拍摄的照片递出去,“你看这里,这个方形伤口的位置我感觉有点特殊,我想和你确认一下,这个位置是不是正好对着死者心脏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高颖,今天如果你们这会儿不过来我们也准备去找路队的,只是这会王法医还在检验室里对死者的心脏进行检验。目前死者心脏的损伤状况还没有准确结果,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方形伤口对应的位置就是心脏。”
“这个伤口……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认为这是致命伤?”路队问高颖。
“路哥,是不是致命伤这个需要等王法医的检验结果,但是你看这个方形”高颖接过纪清递过来的平板,将死者胸部的方形伤口放大,“这个方形太规整了,我们再看死者身上的其他伤口,就我的经验来看,这种形状的伤口多为泄愤所至,但胸口这个,实在太收敛,太含蓄了,好像这个伤口对凶手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样。”
虽然在场的其他两人都能隐约通过伤口的形态感觉到死者胸前伤口和腹部其他伤口存在的差异,但高颖的这个说法听起来实在有些缥缈,尤其在纯粹的实证主义下成长起来的刑警路晨舟实在很难被这样一个纯粹经验使然的结果说服。
“所以……我还是想确定一下,这里到底是不是最终导致死者死亡的伤口。”
“路哥,判断这里是不是致命伤王法医是专业的,但从我的角度看,凶手显然并没有想要通过这处伤口杀死死者。”
“为什么?”路晨舟不解。
“路哥,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问清清的问题吗?这个方形伤口就在心脏正上方,这么准确的位置,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是掌握一些人体学知识,至少也是初步了解人体结构的。试想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杀死一个人,他会怎么做呢?”
“会把刀直刺心包,造成心包穿刺,使对方在短时间大量失血死亡。”
“对,如果是这样,凶手根本没必要划四刀,既费时又费力。”高颖点头。
“那么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具有一点人体学知识,且对死者怀有巨大恨意的人?”路晨舟向高颖确认到。
“是,路哥,这是目前我能从死者身上解读出的初步信息。但目前更重要的还是查出尸源,否则这些线索都是空中楼阁。”
正说着,这起案子的主检法医王法医推开操作间的门走了出来。
“路队,初检已经做完了。”王法医的手里捏着一沓新打印出的资料。
“王法医,死者心脏上有损伤吗?”路晨舟问出了他们此刻最为关心的问题。
“小路,死者虽然胸部有四条伤痕形成的方形伤口,但我取出死者心脏检查的时候,没发现心脏有任何损伤。另外,我们发现了死者的左右两边的髌骨有外力重击导致的碎裂。最重要的是,死者的□□发现了撕裂伤。”
“撕裂伤?”路晨舟有些不可置信,但刑警的警醒提醒他放下情绪专注案情本身,“可以从死者□□中提取到任何生物样本吗?”
“很遗憾小路,这个凶手比我们想象的要谨慎和狡猾,死者的□□中之提取到了二甲硅油和甘油的残留。”王法医把最新的检测报告交到路晨舟的手里。
路晨舟作为一个老刑警,当年下基层派出所的时候也没少参与扫黄行动,一听二甲硅油就明白是安全套润滑油的主要成分。倒是高颖其实一来没参与过这类案件,自己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下没听懂王法医的意思。
索性纪清看出高颖没听懂,悄悄凑到高颖耳边解释给她听。
“那么也就是说,作案的是一个男性?”路晨舟问道。
“路哥,我感觉……似乎还不能就这么下结论。”高颖制止了路晨舟的猜测。
“感觉?小高,这……”如果换做自己手底下的警员,路晨舟早把手上的文件摔到桌上开始骂人了——受害者的遗体就在这等着我们为她伸冤,你跟我说感觉?知道什么叫重证据实?你的感觉是能找到嫌疑人能让法院定罪?
但说到底,一来申请行为分析专家的报告是他们自己打的,二来高颖也不过接触这个案子一天,路晨舟的脾气到底还是要收敛些。
高颖其实也知道这么说不是很妥当,事实上,她的本意也并不是毫无根据地随意提出一些看法,只是类似的案子她只在自己导师杨教授的公开课上听过一起,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在杨教授来到现场前她也并不敢确定。而且,连她自己也有些疑惑,真的会有女性凶手在杀害女性后还用手指侵犯受害者吗?高颖自己也有些怀疑,但又实在觉得路晨舟此时就排除女性作案的嫌疑有些草率了,可能会错过重要的线索,情急之下才说了这样一句含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