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了会鼓胀的胃，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就早早入睡。

第二天凌晨5点的闹钟响起，先醒的是身体，又等了几分钟大脑开机再次看向手机5.20。

夏小雨‘噌’的坐起，起床洗漱换衣服收拾行李箱出门，一气呵成。

先到汽车站赶搭第一班车，拖着行李箱一阵行驶到达远西村时已经7点，天已大亮。从小就受沈姨的不少照顾，云骁哥订婚她自然不能只当个吃饭的宾客，早早赶到沈家时院里已经摆好了铺着红布的圆桌。

“沈姨！”

一旁飘着白色雾气的厨房里沈姨探出了头，“小雨来了啊，怎么来这么早。”

沈姨为了方便干活穿着旧旧的黑色棉袄，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手迎了出来。“来这么早干啥，定亲礼11点才开始呢。”

夏小雨笑盈盈的迎上去，“我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云骁哥订婚这么大的事肯定都忙坏了。”

沈姨听得乐呵呵的，“哪能要你帮忙，云骁估计刚起，待会你找他玩去。”

在沈姨眼里还只是把他们当孩子式的打发到一边玩，夏小雨一边把行李箱拖到堂屋放下一边说，“云骁哥订婚我也高兴，不做点什么怎么好意思叫这么多年哥呀。”

“那行，你去把桌上的一次性碗筷摆摆，就在那纸箱里。”沈姨朝堂屋角落堆放的一大堆红色包装礼品指了指，还有很多今天用的上的东西。

远西习俗订婚也很有仪式感，要有司仪主持现场求婚，交换订婚戒，互赠彩礼嫁妆，双方父母上台讲话祝福最后才开席吃饭。一般结婚是在酒店里，而订婚则是在老家自家里办，更显朴实又热闹。

夏小雨看了看那些箱子，明白这是沈姨不给自己指活干，才会让七点多就做摆碗筷这种轻松事。于是左右看了看，指了指水龙头边的一大盆土豆，“沈姨我去把土豆给削了洗了。”说着就撸上袖子往前去。

沈姨见她是真心想干活便道，“这天水凉得很，小姑娘哪好碰的，这样场地还没布置呢，小雨去帮忙吹吹气球布置布置。”

夏小雨点点头去打起了气球，没一会沈云骁也起床来帮忙。

“云骁哥今天真帅。”夏小雨又拿了个正红色气球放在打气筒上，笑眯眯的看着做完发型还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沈云骁。

“现在才哪呀，待会换上西装一套才叫风流倜傥。”一旁不认识但脸熟的男生接话道，应该是云骁哥的亲戚。

沈云骁笑骂了他一句又问道，“小雨怎么来的这么早？”

“云骁哥订婚我哪敢来的晚。”

沈云骁轻轻戳了下她脑袋，笑道“小丫头。”

此时一位婶婶端了几盘饺子过来，“都别忙了快吃点早饭，热乎的呢这天儿耽搁一会就得亮。”饺子个个肚大饱满，肉香味浓汁水四溢，一吃就知道是自家包的。

众人填饱了肚子纷纷加入布置队伍来，有他们帮忙气球打的更快，到后面实在是胳膊使不上劲了便开始按照图样摆果盘。

红色背景板上挂着珍珠帘，气球扎成各种样式，喜果甜品摆满红布桌，右侧还挂着红黄相间的灯笼，温馨喜庆。

布置好了摆台又在院子和小楼上挂上各种各样的红色喜字还有对联。

院墙上的喜字小帘子小雨贴的吃力，但每隔一米都要黏住办梯子又太麻烦，于是每一处她都是跳着贴上。

“小雨，东西给我。”

一回头是云骁哥，她知道这时候客气没意义，二十公分身高差让他可以很轻松就贴上去，于是把手里的喜帘递给了他。

“小雨，你爸爸那事怎么样了？”见周边无人，沈云骁低声问道。

夏小雨没想到他会知道这茬，后一想估计是村里都传开了吧。

“判了四年。”

沈云骁有些吃惊，“只是聚赌判这么久？”

夏小雨摇摇头，“不止是聚赌...”

“小雨你别跟别人提这事，传出去不好。”

“我以后不在村里住。”夏小雨笑笑，似乎不怎么在意。夏锦财留下的房子八成还被张丽玫占着，不过即使空出来了她对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感。

她忽的想反应过来，“云骁哥，你说让我别传出去，意思是村里人都不知道吗？”

沈云骁面露一丝尴尬，“好像是吧。”

“那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骁不吭声，默默贴了好一会喜帘，才偏头问她，“如果是我害得你爸爸...你会怪我么？”

“怎么会，夏锦财自己做事自己担，怎么可能是你害得。”

沈云骁抿了抿嘴，声音压得更低，“其实...那个举报的人...是我。”

夏小雨愣住，“什么？什么举报？”

轮到沈云骁惊诧，“你不知道吗？”

夏小雨扯住他抬起贴喜帘的胳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云骁想了想，也停下动作，“之前有个自称是你叔叔的人来找我，说你爸聚赌还威胁不让你上学要你去...，可是派出所不能无缘无故立案也没有搜查令去查清楚，除非有目击证人去举报。”

“所以你举报了？”

“...嗯，你会恨我吗？”

夏小雨突然想起那天沈云骁突然问自己和夏锦财相处怎么样，想起周旭失联的那几天，想起他轮胎上不属于县城的泥土，想起他疲惫的样子。一切真相在串联下好像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她看向沈云骁，认真道，“云骁哥，我不会恨你，我会感谢你，为民除害。”

沈云骁笑的轻松了些，继续抬手贴东西。

“云骁哥，那个找你的人是叫周旭吗？”

“嗯，他好像很关心你的事。”

“嗯，他很关心我。”

一通忙活下厨房也正式倒菜入锅，一阵阵肉香从溢出，夏小雨也举高爬上的忙出一身薄汗。

闻见了香味这才从纸箱里拿出碗筷摆上，又看了看四周，当初的酸涩早已不存在，心情平静又感慨，订婚了，真好。

在回头沈云骁已经换上了成套的西装，本就高挑清秀，此时添了一丝端庄儒雅，经过她身边时打趣了句，“怎么，不认识你云骁哥了？”

“云骁哥。”

“嗯？”沈云骁止步脚步回头看她。

夏小雨从里侧荷包拿出一个红包，“这是我的心意。”

沈云骁看了眼她手里红包，“小孩子包什么红包，快去席上占个好位置去。”

夏小雨直接上前把红包塞进他的西装口袋，“我都快20了还不给我个当大人的机会阿，快去吧姐姐估计要到门口了。”

沈云骁笑笑没再推辞，把红包递给了一旁的人就继续往大门外走。

不一会准新娘就挽着云骁哥的臂弯出现，鹅蛋脸五官柔美，穿着酒红色蕾丝旗袍高挑身材尽显，端庄娇美很适合她。

司仪好像是云骁哥的朋友，口才很好打趣和玩笑都很合时宜，看着准新郎和准新娘互表心意，单膝下跪求婚，一时居然哽咽了。夏小雨心中只觉得美好又柔软，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细水长流般无波无澜也令人动容，她望了望天憋回了要流不流的眼泪。

农村大席很香，比酒店的饭菜多了浓浓的烟火气，金黄扣肉肥而不腻，烩菜香气扑鼻。小时候她很少有机会吃席，因为都不待见夏锦财有酒席也只会在单独遇到小雨的时候叫她来吃，可她又包不起红包于是往往选择不去。

这顿饭吃的很美味，看着陆续离开的客人她也上前跟沈姨打了声招呼离开，沈姨拉着她非要给一个红包说是来帮忙的喜钱，大家都有。推辞间沈姨把红包直接塞到了她的包里就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夏小雨见状只好收下了。

夏小雨看了看时间，去村口水果摊上挑了些砂糖橘，想了想又买了一斤草莓，只知道奶奶爱吃砂糖橘但不费牙口又清甜的草莓应该也是喜欢的。

正午日头正好，冬日阳光洒在上山小路上身上笼罩着暖意。这条路她走过好几次，除了第一次是不情不愿的送爷爷上山其他时候都是来看奶奶。

她对爷爷的回忆里几乎都是被拧耳朵直哭，直到搬出了爷爷院子才好一些，夏锦财的观点也精准遗传了他爹，儿子为尊女儿为土。

上次来还是暑假，夏小雨拿出干净抹布一点点的擦拭碑上尘土，眼神没有分一丝给奶奶旁边的名字。清理后她蹲坐在碑前，一边剥着砂糖橘放在小碗上一边念念叨叨的说着自己开学后的见闻，语气平缓好像奶奶就坐在对面笑眯眯的听她念叨。

不知不觉手机闹铃声响，1.55了。这里的习俗是过了2点不扫墓不祭拜，夏小雨无所谓这些规矩但是奶奶在意。

她露出微笑，冲着奶奶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道别，前往她的下一站。

当周萍打开门看见拎着大包小包保健品礼盒和水果时是异常惊讶的，夏小雨笑笑，“周萍姐。”

周萍怔了怔，随后冷下脸来，“有事吗？”

夏小雨不恼，只慢慢解释道，“我过年时应该不在远西，所以想提前来拜个年，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见她这么说周萍也不好一直把她堵在门口说话，便侧脸侧身示意她进去。

屋里只有周萍一人，展示柜和餐边桌等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干净无物。她也没问，只把礼品在门边摆放好，周萍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我没有帮助你什么，不用感谢我。”

夏小雨看了看水杯，还是坐下。回来前她的本意是放下礼品就走，可现在她有些事想要求证。

拿起温水轻轻抿一口，周萍先开口了，“周旭知道你回来吗？”

语气平静，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怒意。

夏小雨摇头，“他也回来了吗？”

“也...？”周萍紧张，“你们在江城见过面了？”

“嗯，只在开学时见过，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了。”

周萍微垂着眸若有所思。

“周萍姐。”

周萍抬眼。

“可以告诉我他的店为什么会转出去吗？”

周萍看了她一眼便转向别处目光游离，指尖慢慢收缩扣紧。

夏小雨看出了她的犹豫，也觉得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很奇怪，很复杂。

她继续说，“我的情况您应该也大致清楚，没有您和他的帮助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出路，无论我和他之间变成什么样，我都希望他能过的好。”

周萍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力气，笔直的背脊瘫软下来看起来有些颓丧。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起了头又顿了顿，眼神仿佛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