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期而至，一直下到近5点也没有停的意思。夏小雨时不时看一眼门外，空空的，晚一分她心就安一分。
周旭又下来了，他看了眼没动的柠檬水没说话，找出雨伞拿好车钥匙后才开口道。“雨大，我送你回去。”
夏小雨还没开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口。
她迟疑的顿了顿，“不用了。”
周旭看了眼门外的车，转回头再次说道。“我送你回去。”
看着他伸来过的伞，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不再纠结，一手接过来。周旭走在后面出门后回头给玻璃门上锁，她在雨阳棚外侧把伞撑开，黑色奥迪车窗缓缓降下来，李金勇静静的扫视他们最后和夏小雨对视。
他们都没有开口，周旭锁好门转身余光带过李金勇，对夏小雨轻声道。“走吧。”接过她手中的伞，带着她走向面包车。
夏小雨回头看了一眼，李金勇没有动作。
她没有带伞，店里也只有这一把，共打一把成了默认的事。
周旭偏头看了一眼她那边的路，怕把她给带到水洼里。也看到了她的头顶，小巧圆润的脑袋瓜，乌发浓密，几缕碎发散落着，走在肩旁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
把她送上副驾在回到驾驶座，在李金勇的目光中驶离。周旭没有问，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雨点密集砸在车顶和地面，隔着一层铁皮变成沉闷的鼓点，夹杂发动机的嗡鸣有着安抚情绪的奇效。
夏小雨心瓣里藏着的那股闷气烟消云散，开进小区后慢慢停下来，见他朝车外张望便伸长脖子也朝驾驶座车窗望去，原是小区老化有瓷砖掉落风险单元楼周边便被围了起来，只留了一条供行人走的道，那车自然也不能靠近停。
“你拿着吧。”周旭朝伞扬了扬下巴。
夏小雨想了想，“你送我进单元楼吧。”烟酒行正门口也不能长时间停车，伞给她回去也是要淋雨。
周旭点头，拿着伞先行下车来副驾接她。此时的雨势更加凶猛，铺天盖地的倾泻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他干脆抬起右手揽住夏小雨肩头养自己这边带，暴雨伴随强风，左手堪堪把着，伞才没被吹跑。
两人贴紧加快脚步进到单元楼才觉得松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彻底又看见两部电梯都贴上了纸条。雨水渗入机房电梯还在抢修，夏小雨住在15楼，看到纸条还没开始爬楼梯就觉得双腿力气被抽走了。
“你住几楼？”
“十五楼。”夏小雨声音充满了丧气，闷气感卷土重来。
周旭皱着眉到楼梯口望了望除了安全出口发出的一小抹盈盈绿光可以说是漆黑一片，于是又是拍掌又是跺脚。
“别试了，楼梯间灯早坏了。”夏小雨也走过来，有些生无可恋的一起朝楼梯看。“你先回去吧，我慢慢爬。”
“我送你回去。”周旭把雨伞折叠绑好，方便拿着。
夏小雨有些诧异的看他。“你爬得动？”
周旭一副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歧视老年人？”
夏小雨噗嗤一笑，摇了摇头，率先走上去。
楼道里没有窗户，把一切风雨声隔绝在外，像是宇宙之外的隐隐闷响让人忽视。
黑暗，安静，静的除了雨声还有被放大的心跳声。
周旭走在身后用手机电筒照着夏小雨前面的路，两人静默无言的走了一段。
“我以后不和大朋友一起出去了。”夏小雨突然轻声道。
“嗯。”
夏小雨脑子一抽又加了句。“除了你。”
“...我是你老板。”
尴尬，夏小雨暗骂自己傻逼。
又是短暂的沉默，羞恼转为愁绪，夏小雨面色不改，内心却被乱七八糟一顿乱搅。
她突然很想相信周旭，她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累，选一条能问心无愧却断送前程的路走。
未来谁能知道，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坏。
该死，一定是这雨害得，雨太大，捶打着她的心也开始晃动。
“小雨。”
声音不大，却突然的让夏小雨心头一颤，脚步顿了一瞬。
“你以后想做什么？”
“干嘛，教育小女生？”
“随便聊聊天，你不想说就算了。”
夏小雨若无其事道，“还债。”
“我是说..你理想中的生活，包括职业，包括梦想。”周旭一时冲动好为人师，可话出口就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
夏小雨想起以前的自己，只管奋力爬，相信自己每一步都会离未来更近。可到头来发现自己的根就在这个小城里，外面的叶子在向往天空她也始终要在土里扎根开花，每次要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低头就会发现自己的根就在泥泞里，扯不断，逃不掉。
“我想...”夏小雨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些跳脱，“不上班还拿钱拿到手软。”
“...你那是梦想，只能梦里想。”
夏小雨咯咯笑了几声，“我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梦里还是可以想的，不犯法。”
“理想只是有钱人的调味品，我连面包都没有只吃调味品会饿死的。”
“还会得高血压。”周旭补充道。
夏小雨想了想，“我觉得会在得高血压之前就饿死了。”
“嗯，你说得对。”
在瞎扯闲聊中爬到了十楼，夏小雨有些气喘，她提议休息会，周旭没意见。
一闲下来手就不自觉的摸向烟盒。
“别抽了，喘气时抽更难受。”
夏小雨撇撇嘴作罢，只是把手揣进裤兜里靠墙站着，口袋里有一个小纸盒子，她随意的剐蹭把玩着。
觉得还是不舒服便上了两层台阶往地上扫了一眼，一屁股坐下来。在村里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她也爱干净，但仅限于弄脏后洗干净。
周旭感觉手机有些发烫把电筒给关了让手机休息会，也没多少电了得省着点用，没有窗户的楼道一下陷入漆黑。
“怕不？”
“怕什么？”周旭看着眼前下方的隐隐轮廓，感觉吞口水对方都能听见，偏偏这时真有口水淹在喉咙，他慢慢轻咽下。
“胆子这么想小？”夏小雨声音里带着嘻笑。
“你狗耳朵？”
“对阿。”
“...那你挺会长。”
夏小雨嗤嗤嗤的笑起来，“我还有狗鼻子，猪肚子，熊胆子，驴脾气。”
周旭被她说的也笑了一声，“都是谁给你发掘出来的优点。”
“我奶奶，在她嘴里我就是动物四不像。”
“老人家还挺了解你。”
“徐倩倩也挺了解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徐倩倩，想起便脱口而出了。
“嗯？”周旭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知道你喜欢喝柠檬茶，还爱喝不加糖的。又苦又涩，也只有你爱喝。”
“我不爱喝。”
“啊？”
“又苦又涩我干嘛要爱喝。”
“那你干嘛喝那么多？”
“因为其他的我更不爱喝。”
“......”好吧，矮子排里找高个。
这时兜里的小盒子终于被抠破了，夏小雨摸索到里面是一排小木棍，想起这时在胖胖小龙虾顺手拿的火柴盒，平时给锅仔点火用的。
她干脆站起身掏出来，又摸准了火柴头，‘嘶啦’。
一声轻响间火苗窜起，照亮她眼前的一小方黑暗。
周旭眉眼深邃的脸蓦地闯入视线内，此时夏小雨站在两层台阶上与他只有几拳的距离，几乎与他平视。
有些突然，有些意外，却也是她该想到的。
周旭似乎怔愣一瞬，而后只平淡的看着她。火苗跃动，映进他琥珀色瞳仁深处，橙黄和暖金交织，细碎的火花蔓延四周，不羁，温柔。
她想起一句诗，野火在远方，远方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诗里的力量来自于女子，而现在的野火在他的眼眸里。夏小雨觉得他眼睛好看，喜欢他的瞳仁，这是她自己早就知道的，只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清晰的看过。
周旭眼睫微颤，垂眸看向燃烧的火柴，火光下他的睫毛也呈柔软的金棕。
蓦地，火光燃尽，黑暗静谧回归。夏小雨心瓣像是震后的颤动，手指捏紧火柴盒犹豫着要不要在点燃一根。
‘亲他，不抗拒，甚至愉悦的，就是喜欢。’
金姐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抿了一下唇，黑暗和寂静助长了她的熊胆，也给了她一层做坏事不会被处决的错觉。
心跳陡然加快，从这个念头冒出来就有强烈的行动力推着她，她悄悄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摸索着扶住他的肩。
周旭经历了眼前火光亮起，一起亮起的还有夏小雨清澈疏离的眼睛，火光把她莹白的皮肤染成暖色。他呼吸滞住，时间流速变缓，这么几秒让他在她的注视下居然无所适从。
终于熄灭了，他想说点什么。
一片柔软袭来，堵住了本就没想好说什么的唇，一起来的还有独属女孩儿的清香，稚嫩，迷人。
夏小雨这一瞬没有记起那恶心的黏腻感，只想着他的唇看起来锋利触感却是这样柔软。
两唇相贴，温暖酥麻，夏小雨在黑暗里瞪着眼睛感受和思考。
在周旭回神后握住她的肩膀推开后，她摸摸自己的唇瓣，不抗拒，但也不愉悦。
“你在做什么。”周旭压着气息偷偷深呼吸，声音有些冷。
这句话彻底唤回了她的理智，脑袋不热开始脸热，巨大尴尬随后而来。她在做什么，这是老板，她在性骚扰老板！
她紧张地看向周旭的方向，咽了口口水，心里疯狂的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理由。
还没等到灵感，对面又开口了。“休息好了没，继续走吧。”
“哦，好。”夏小雨慌乱应了声，摸着墙壁转身往上走，身后光照过来，周旭把电筒打开了。
剩下几层谁也没说话，一鼓作气到了家门口夏小雨只匆匆说了句。“那我回去了。”
“好。”周旭见她关好门，转身离开。
夏小雨从猫眼里看着周旭离开的背影，心跳迟来的加速，懊恼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感觉手心一片水渍，才回忆起因为紧张而忽略他湿透了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