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起了雨，望着玻璃门外乌压压的天伴着暴雨如注出神，一个快递小哥顶着大雨敲响了玻璃门。
夏小雨惊讶的走上前打开门，小哥穿着雨衣依然被淋得透湿，碎发湿淋淋的贴在脸侧。
“你好，有您的快递请签收。我身上都是水就不进去了，麻烦您在这签个字。”小哥歪头朝外面捋了一把雨衣帽檐上的水，又抱起一个包装严实的快递又递上一支笔。
“您这也太敬业了吧。”夏小雨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预订包裹，下刀子也得给您送阿。”小哥笑笑又转身骑上车向雨里去。
夏小雨感叹挣钱真是不容易，随即想起自己也是个打工人，兴致蔫蔫的把包裹随手放在角落没在理会。
周旭下楼时便看见了这个包裹，“这是什么？”
“你的快递，我给你签收了。”夏小雨手肘撑在柜台上，寻找着手机里两个相匹配的图案。“这大雨天的，人家可真不容易。”
“我的？”
此时夏小雨也放下手机，抱着胳膊探出柜台。“老板你看看呗，以前没见过你有快递，现在开窍了学会网购了？”
周旭没理会她把自己当老年人的调侃，上前仔细看了眼信息。“你的，夏小雨收。”
“嗯？我的？”夏小雨看上去有点懵。“还会有人给我寄快递？”
她翻找出剪刀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一个女装的包装盒，看上去就不是便宜货。
再打开是一件叠放规整的白色蕾丝领口，上面绣着一小串小珍珠装饰。把衣服拿起抖开才发现是一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蕾丝布满了整个裙面，温柔淑女，花哨却不高调。
她来回翻看了两次，着实是好看的，可惜和她平日里的风格很不搭。“这一看就不便宜，也不知道谁送的。”
这衣服不是金姐的眼光，而孙峤也应该没这个闲功夫做这些。
周旭看点包装盒内壁上还有张折叠卡片，拿起来看了一眼递给夏小雨。
致小雨：
美丽的裙子配美丽的你，希望你能喜欢。
李金勇 电话：15xxxxxxxxx
夏小雨看完下一秒就想把手里的裙子扔掉。
见她的脸一秒变黑，周旭不由问道，“谁送的？”
“...一个不认识的人，扔了吧。”说完就把裙子揉成一团扔进盒子里，又把盒子踢到角落里。
周旭看着裙子思索两秒，“你那个大朋友？”
夏小雨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头大，她皱起了眉。“我和那人没关系。”
“哦。”周旭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的回应。
“真没关系。前两天他弄脏了我衣服说要赔给我，我没想到是赔件这样的，我当时拒绝了。”夏小雨一副怕他不信的样子，又紧接着继续解释。
周旭平静的喝了口水，没作声。
夏小雨一时有些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急着解释，但...就是想解释。可现在周旭不搭腔，让她的解释显得莫名其妙。
一时有些泄气，只觉力气被抽走一阵疲惫。干脆不说话了，走进柜台里随便翻了个电影播放。
店内安静的只有电影的对话声，片刻后周旭把盒子装好，“无论收不收都要好好处理。”
夏小雨心思本就没看电影上，听到这句话便偏过头看着那个盒子发呆。脑子里不由又出现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
要和他接触三次才能知道妈妈的消息，这上次倒酒算是一次么。如果不算的很还得和他约会两次，可是...真的一定要知道妈妈的消息么。
想到这她垂下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做，可她什么也不想做。
念不念书，妈妈的消息，失信人名单，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怎么做人都在活着，有什么要紧的。
“在想什么？”周旭的声音将她从怔愣中叫回来。
夏小雨缓缓摇了摇头，视线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
店外暴雨天阴沉，店内也被笼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她觉得空气潮湿凝固，喘不过气。心里开始焦躁，发慌，像一头野兽在森林里迷了路。
“哗”夏小雨猛然起身，身下的椅子划出刺耳的剐蹭声。她感到周旭投放来的目光，悄悄深吸口气尽量平稳道。“我喝口水。”
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瓶冰矿泉水，灌了几口身体里的潮热散去几分。
“中午想吃什么？”
夏小雨静了几秒，“泡面吧。”
“好。”周旭看了眼还在肆虐的雨，起身烧开水。
店内潮湿的雨水气味被海鲜鲜香味代替，夏小雨食指微动，很久没吃鲜虾鱼板面了。
“谢谢。”接过泡好的面，店里响起吸面的声音，电影也不知何时播放完毕，到头来夏小雨也不知道男女主是谁演的。
“昨晚睡的好吗？”周旭一边吃面一边挑起话头。
“还行吧。”
“有做梦？”
“嗯。”
“什么梦？”
夏小雨忍不住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周旭自顾自的说。"梦见我身边总是有一株仙人掌。"
“？”
“一株浑身是刺的仙人掌，我看着就害怕。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它的刺都变得很柔软，我就不怕了。”
“那是因为它快要死了吧。”夏小雨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叉子戳面汤上漂浮的葱花，语气淡淡。
“不是，是因为它快要开花了。”
夏小雨抬眸看着他，“开花？”
“嗯，仙人掌花，见过吗？”
夏小雨摇头，她只是听说过。
“养一株试试？”周旭嘴角噙着笑，像是鼓励又像是随口一说。
她还是摇头，自己都养不活了哪有心思摆弄花草。
“那我养一株试试看。”
“嗯。”夏小雨跟着也弯了一下嘴角，把手里的泡面放下。
周旭瞥了一眼那里面还剩一半没吃的面，“今天还兼职？”
“嗯。”老板没通知休息那就是要去了，她看了眼还未停的雨道。“我可以打车。”
“打得到？”
夏小雨没说话，她也没谱。
又过一会，周旭再次开口。“你和那个金姐关系很好么。”
“嗯。”停顿下觉得有些冷漠，又添了一句。“关系很好。”
“和她那个男朋友呢。”
夏小雨想了想，“还可以，没有经常见，但也认识好几年了。”
“嗯。”周旭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哦。”
店里又是一阵安静，夏小雨忍不住多了看他两眼。平日里不是外出就是待在楼上，像今天从开门到现在一直待在下面一起守店还是第一次。
“你今天没有事吗？”一人独处倒还好，两人沉默气氛就有些诡异。
“有。”
“？”
“开导小朋友。”
“......谢谢，我不需要。”夏小雨抽了抽角。
“行吧，那就你来开导开导老年人吧。”
“？”夏小雨更迷惑了。
周旭感到一丝不自在，于是清了下嗓子。“不是我，是另一个老年人。”
“另一个高龄29的老年人吗？”
周旭无语的看她一眼。“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嗯，你说。”夏小雨也一脸正色。
“他出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父母融洽家里不说多富裕也是吃穿不愁，上面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姐姐。可惜他出生没几年母亲癌症去世，父亲变卖了店铺到处借债也没救回来。”
夏小雨听的认真，周旭停顿一瞬又继续道。“后面父亲为了还债和生计去了工地工作，也过了算是安稳的十几年。姐姐顺利嫁人生子，弟弟考上了重点大学。可父亲出事了，那年他收到半年的工资休假回家，却在火车上被偷的干干净净。为了补窟窿，他接触了黑医。”
周旭眼前浮现了那一盒无以计数以卖血换来的结费单，他仰了仰头。
“也就是卖血。不小心感染了HIV，起初被查出来还瞒着。后来在工地上踩到一个钢钉医院才通知了子女，小儿子知道的时候还在学校上课，免疫系统失灵，身子亏空，伤口反复感染。借了很多外债治疗，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还是走了。后来染病的事也传了出去。”
讲到这故事已经明了，周旭静静的看了她几秒，她也明白周维涛口中的脏病是怎么回事。
“小儿子有一个原本感情很好女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最后为了这个事分手了。再后来他直接申请了辍学。哎！这故事这么一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惨呢。”周旭感叹一句又轻松的笑笑。
“怎么办，感觉这么一说都没有活下去的由头了。”
“可这个小儿子现在也活的很好阿。”
“你觉得他活的很好？”
“至少他挺过来了不是么。或许自己的遭遇这么一比没那么惨，可他既已翻过这座山，那么回头看就只有感慨万千的欣慰。”
而还在山脚下的自己连抬腿都失了力气。
周旭静了片刻，“山没有那么好攀，他也未必到了另一头。”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和她说这些，一个失意者去安慰另一个失意者，结果就会变成比惨大会。他轻笑一声，看向屋外的雨，像是自言自语。“你会活的比我好。”
“为什么。”夏小雨也看向雨。
隔了很久，夏小雨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因为你还年轻。”
最后还是周旭赶在迟到前把她送到了胖胖小龙虾，他有一种送小孩上学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