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除了周恺和秀秀还要待在店里，剩余四人准备各回各家。

夏小雨顶着酒精熏红的脸嬉笑，“那老板就送倩倩姐回家吧。”

周旭扫了一眼站夏小雨身旁的胡周阳应了声。“嗯，那小阳送你回去。”

胡周阳不乐意了。“自己走不行啊，干嘛非要人送，又没多晚。”

夏小雨赶紧偷拧一把胡周阳的胳膊肉。在他呼痛间对着周旭和徐倩倩打了声招呼。“那我们先走了哈，你们慢慢走。拜拜。”说完扯着胡周阳离开消失在转角路口。

“不顺路，我又没骑车。”

“喂，你没眼力见啊 还杵在那。”夏小雨没好气打断道。

胡周阳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又小心翼翼问，“那我还用送你回家吗？”

“不用！”夏小雨白他一眼。

“行，那我去前面车站等车了。”

“嗯。”分开后夏小雨准备步行回家，顺便醒醒酒。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徐倩倩犹豫着开口。“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我自己回家也行...”

“行，那你路上注意点。”周旭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马路，现在也才八点半确实不算晚。

徐倩倩愣住，看着周旭转身欲离开的背影又叫住他。“周旭。”

“嗯？”周旭回眸。

“要不...去我家坐坐吧，我们…聊聊？”

“有话这里说吧。”

徐倩倩咬咬唇，还是开口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周旭平静看着她片刻，“抱歉，我没这方面打算，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是没这方面打算，还是...没有对我有这方面打算。”

周旭没回答，只盯着徐倩倩身旁的柳树，枝繁叶茂的柳枝垂下被风吹着晃动，思绪也在到处晃。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如何去拒绝一个好女人而不去给她带来伤害。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俩是相配的，光是周萍都念叨过无数回徐倩倩的好，他们多么郎才女貌。一个名声不好但踏实性格好，一个离过婚但温婉会过日子。

好的和坏的就像变成两张契合的拼图，你长我短，你短我长，好像不在一起就是错误的。

但是周旭心里明白，他没有和她共度余生的想法。连人在侧都没有一点想拥入怀里的欲望，那这就是不喜欢，心理上的选择谁也控制不了。

看着周旭沉默，徐倩倩轻轻点头，扯起嘴角微笑。“那我先走了，生日快乐。周旭。”

看着徐倩倩的藕色连衣裙也消失在转角，周旭才点燃一支烟迈着轻松的步伐大步上车离开。

兴是喝了点啤酒，夏小雨身体里发着燥热，在路上不忘买了半个冰西瓜带回去。

从浴室走出来发尾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淌水，夏小雨见状又用毛巾多搓揉了几下便不在理会。

冰箱抱出西瓜和铁勺在沙发上坐下，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感叹，这就是夏天的意义。每一口清爽的甜都在击溃一天下来积攒的燥热疲乏。

余光腿边的手机亮起陌生号码，随即响起铃声。平日有事都是信息联系，很少会这个点打过来的电话。

心头没由来的一紧，她放下勺子接听。“你好，哪位？”

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对方似乎在很多人的地方。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才传出女声“小雨，我是刘慧。”

“刘慧姐？”夏小雨不由直起腰，姑姑家的刘慧表姐平时很少联系，基本只在过年时会在奶奶那聚聚，现在突然夜晚的电话让她心里直觉是出事了。

“嗯，我要跟你说个事。”刘慧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不方便出声。“外婆去世了，你在不来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夏小雨大脑霎时空白一片，那是幻听吗。奶奶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出事。一定是听错了。

“刘慧姐，你说错了吧，奶奶她...”

“昨天过世的，我也是今天才得知赶过来。你赶紧来吧，别说是我通知你的。”话落音就被挂断了，夏小雨想在问没有机会，喉咙紧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愣愣坐在原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是幻觉吧，是今天喝太多了。一定是。

平日里她不喝酒的，所以一杯啤酒也能让她产生臆想。

心里好像打定主意去相信这个说法，却低头看见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她心尖上的嫩肉，疼的她颤颤巍巍。

铁勺被碰落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叮当’，将她拉回现实。

夏小雨深拧着眉，手机上在联系人上下划拉。最后停留在周旭名字上，指腹犹豫两秒还是拨通过去。

“喂？”一息一息的读着秒，直到对面传来男声，她觉得这几秒都是煎熬。

“喂，我是夏小雨。”发觉声音在颤抖，她咽了口口水。

“我知道，怎么了？”

“我..我奶奶出事了，现在没有大巴，你可以送我一趟吗？”在没有亲眼见到前，她不愿去说那两个字。

沉默了两秒。“你准备会，我现在去你楼下接你。”

手机被挂断，她定了定心神。

周旭还没进小区就远远的看见夏小雨在大门外张望。黑夜里绿化树上的夜灯暖光打在她身上，瘦小，笔直，身上还穿着蓝色无袖睡裙，小手死死的抠住包带。

“上车。”

夏小雨坐在副驾，面包车一路驶向远西村。

她一路看着窗外，夜风吹开她的额发，露出光洁额头。小小的薄唇紧抿，眼里没有焦点。

周旭视线重新放到前方，“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夏小雨低下头，口腔里泛着苦涩。

周旭忍不住又看她。

“我表姐打电话让我去看奶奶最后一眼。”

想起刘慧最后的嘱咐，其他人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她见奶奶最后一面。即使是夏锦财，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姑姑就更没理由了。

车窗被摇上，空调被打开26℃。“你头发没干，别吹风。”

夏小雨没什么反应，两人沉默直到远西村口才由着她指路到奶奶家院前。

此时已经深夜12点，村户早已休息，夜幕中月光笼罩，鞋底与泥土摩擦发出轻微的 “簌簌” 声，只有奶奶院内还亮着光。

那是农村有人去世时的守夜习俗。一直悬在半空还带着一丝侥幸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谢谢，你就在车上等我吧。”

“嗯。”周旭没做多想，直接留在车上，别人的家务事他不好多管。

夏小雨推开没上锁的院门，院里是姑姑家的汽车，她认识。

房屋檐下已经换上了白色灯笼，她低着头刻意不去看，在盛夏夜晚指尖却是冰凉。

推开木门，最先看到的是奶奶的黑白照，就这么直对着大门摆放。相框里的面容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她能读出其中的和蔼笑意。

夏小雨的好皮肤是遗传的奶奶，白皙细腻不生皱纹，单薄的眼皮清丽冷淡，从小走到哪都有人笑夸祖孙一个模样。

遗像下是奶奶安静的躺在拼凑的床板上，如果不是白布蒙过了脸，她更愿意相信奶奶是睡着了。

她平静的走到跟前，没心思去理会那些投射来的目光。伸出细长手指缓缓揭下奶奶面前的白布，愣愣的看着苍白安静的老人。

奶奶好像很安详，是的，肯定是安详的，走的时候一定没有受到痛楚。这么善良的老人，老天一定也舍不得让她痛苦离世，夏小雨脑子里爬满了这句话。

“小雨。”

“小雨？”

直至一只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她才恍过神来。表姐和姑父在一旁往铁盆里烧纸，面色严肃。

站在身旁的是姑姑，红肿的眼里布满悲戚，印象中姑姑常年一丝不苟的盘发现在随意的散落肩头，唇边也起了干皮。

饶是平时感情并不深厚的两人此时也在承载同样的悲伤。

“姑姑。”她放下手里的白布转头，语气出奇的冷静。“奶奶是怎么走的。”

“昨夜里摔倒了，早上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姑姑声音带着嘶哑。

“早上就发现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一股火窜进胸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敛眼里的怒意。“对不起姑姑，我...”

姑姑没说话，轻轻摇头又看向里间。

那里一直有喧闹声断断续续穿出，她分辨出其中夏锦财的声音。

大步上前猛然推开门，木门咋想墙面在夜里发出‘砰’响。里面的一群人抱着扑克牌围坐在一个小方桌上，桌上烟灰缸纸牌堆杂。

坐正中间的夏锦财一愣又立马回过神，不满的深拧着眉。“你怎么跑过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你很不想我出现吗。”夏小雨冷眼扫过偎在他身侧的阿玫，直视他。

夏锦财一时有些心虚。“怎么会，既然来了就去送你奶奶一程，明早就上山了。”他朝外摆摆手，想打发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奶奶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不回来是不是连奶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夏小雨声音不受控制的提高。

“夏小雨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夏锦财脸色变得难看，周边的人都看着父女两人不出声。

“夏锦财！我就问你，为什么要瞒我！”

气氛变僵，牌桌边其他几个男人纷纷说不早了改天在打，那个叫阿玫的女人甚至还穿着桃红色的连衣裙，此时一声不吭的拿起包走向屋外。

夏小雨没心思去理会，她意识到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奶奶还在堂屋里躺着，要是吵到奶奶上路，她连走都走得不安心。

她没等夏锦财的回答，转身到堂屋一声不吭的跪在刘慧身旁。刘慧递过来一叠纸钱，她便一张一张的放入燃烧的铁盆里。

她想回忆奶奶生前笑的模样，对她说教的模样，对她嗔怪的模样，可奇怪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眼里只有火光摇曳的铁盆看着发愣。

最后一张纸钱燃尽，“姐，明早上山我也去。”

刘慧轻声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