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被调好，第二天9点就自然醒了。夏小雨照旧一杯泡面当早餐，金姐房门紧闭还在睡觉，她给预约好了玉米粥，加了奶和糖。

周末中午汽车站人不算多，夏小雨拉好遮阳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一个半小时便出现在了熟悉的田埂边，脚步变得轻快。

奶奶膝下一儿一女，大女儿嫁人后见弟弟不靠谱，就把老妈接到了一起住。这两年工作变动两口子牟足了劲在隔壁县城买了房，一家三口都搬了出去，奶奶则一人留在老家里养老，除了年节少有回来。

自从母亲走后，奶奶每个月都会来几次，带的最多的就是饺子，这个南方城市并不常吃面食，但饺子有菜有肉煮起来方便，毕竟自己都在倚靠女儿女婿的奶奶也做不到更多了。

于是小雨就在奶奶的饺子和夏锦财偶尔的良心发现下飘摇长大，隔壁的沈姨也会时常领回家吃顿饱饭。每次在别人家吃饭她都会乖乖的吃完把碗筷洗干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沈姨对此不住的夸懂事。

手脚勤快点总能过得更好些，这是奶奶时常叮嘱她的话。

她和姑姑家的表姐刘慧是只在过年的时候互发过年信息的关系，自己这个废爹就住一个村却一年到尾见不到影，也好，见了反而不痛快。

“奶奶！”刚进院里夏小雨高喊一声。

“哎！雨儿来了。”背脊微弯的老人眯着笑眼从矮屋走出来，叫的是儿化音的单字，这里的老人都喜欢这么叫小辈，显得格外亲昵。

“雨儿吃饭没。”老人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

“吃过了，奶奶你怎么又穿这件，磨的都快透明了，下次回来我给你带新衣服。”夏小雨蹙眉看着奶奶身上洗过无数遍的短袖汗衫，在桌上放下买来的吃食，有熟食有糕点，都是软绵易入口老太太舍不得买的。

“别买别买，你姑姑买的我都穿不完。这衣服穿久了才软和，舒服得很呐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就晓得花钱。”老人急急拍拍她的手背。

“我不管，在看到您穿破衣服我就买新的。”夏小雨嘴巴翘起。“还有这些吃的，都是您喜欢的软绵的，夏天放不住多久，不吃就坏了只能扔。”

“扔扔扔，就知道糟蹋钱。”奶奶拿起糕点放进冰箱嘀咕道。

“所以啊，该吃的就吃，该穿的就穿，不然都浪费了。我又闲不住，看到别的老太太有的我家老太太也得有。你说这怎么办，只好让您将就将就咯。”夏小雨笑得眉眼弯起上前搂住奶奶的胳膊。

“行了，个小东西。天热的很，回来一趟累得很，桌上有茶水你喝点去去暑气。”

“不累，今天回来车上还有座呢。”夏小雨拿起桌上倒扣的茶杯，倒了杯绿茶一饮而尽，咂咂舌。“真苦。”

“雨儿是不是要上大学了”奶奶走到桌边坐下。

夏小雨避开奶奶希翼的眼神，只嗯了声。

“好啊，上大学了以后找个好工作，在找个好男生这辈子就过好日子了。”奶奶笑得眼角皱纹舒展，似乎已经看到孙女出人头地的画面。

“还早呢，说这些干什么。”小雨闷闷出声。

“早什么，不早啰。你慧慧姐说是找到工作了，一个月七八千呢。你姑姑让她在单位找个男朋友，结婚也就这几年的事了。”夏小雨闷声又倒了一杯茶听着奶奶的絮叨。

“年轻人还是要读书，读书就是出路。看着你也要念大学了，奶奶这辈子也算是没遗憾了。”在老人眼里，读书就是天大的事，在他们那个年代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能够改变命运，能够造福人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刘慧表姐成绩一向不错，今年大学毕业，工作也定下了，这是夏小雨的渴望，也是目标。

“奶奶，表姐有男朋友了？”

“还没有，你姑姑说给她介绍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你表姐就是不见，非要自己找。”

“现在都兴自由恋爱了，表姐条件好哪需要介绍嘛。”夏小雨不在意的抿抿嘴。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就是主意多。”

祖孙两个都闲话家常了番，眼见快到正午，夏小雨估摸着那两口子应该是出门了。一天三班汽车，8点，下午1点，6点，过期不候。

“奶奶，我还得回趟夏锦财那，你午饭吃什么，我给你煮点。”说着往厨房去。

“不用，早上煮的面条还有一大碗，热热就能吃了。”夏小雨没说什么，老人一个人住经常一顿做两顿的打发自己。

走到冰箱里翻出带来的卤牛肉切薄片扔进锅里。“东西一定及时吃，坏了才是糟蹋钱呢。”

“知道了，你这丫头比老婆子还能唠叨。”

“老小孩老小孩，咱俩一样。那我先走了啊奶奶。”

“哎等会，没时间吃饭也不能饿肚子。早上还煮了鸡蛋你带着路上垫垫。”奶奶从倒扣的碗里拿出两个水煮蛋塞到小雨手中，又站在院门目送小雨。

夏锦财家离得不远，走路就几分钟。周边年轻一代的家都是二层起步，他家是少有的平房，连平时的保养修葺都懒得弄，每天醒来就是往自己开的棋牌室里钻，今年找了个女人臭味相投，更是结伴的泡在里面。

小雨看着被锁的院门，熟练的走向大门左边的银杏树。距离几步时冲刺上蹬，攀上去后跨过院墙，双手扒着墙双脚在墙里一蹬落地，一气呵成。走向里屋门一推就开，夏锦财还知道给她留个门。

无视大厅里的残羹剩饭和乱七八糟的堆放杂物，堂中的八仙桌脚下竟还有个揉成腌菜的玫红色内衣。夏小雨皱眉跨过杂物直奔里侧小房，那是小雨以前的房间，自建房面积比小区房大不少却让她更有压迫感。

是一年前离开前的陈设，屋内其他摆设也一样没变话，没人动也没打扫，鹅黄的床单被厚厚一层灰被封存成灰黄。

目光在书桌上扫视，她的身份证被随意仍在上面划出一道灰尘痕迹。她拿起随意甩去浮灰塞进包里就要离开，走出屋子院门锁响起金属碰撞声，有人在开锁。

下一刻院门大开，伴随发嗲的女声嗔怪，“都怪你，今天走那么急干嘛，我包都没带。”

“没带就没带嘛，哪次打麻将输了不是我给你掏。”夏锦财声音响起。

“你个乌鸦嘴，还没打呢说那个字！”

“好好好，我不说，我这张臭嘴。”夏锦财声音带着讨好，听得夏小雨想反胃。

“啊！家里有人！”女人陡然看见夏小雨。

夏小雨只是冷冷扫了眼面前的男女直径把院门推得更开走过去。

女人回过神，抱起手臂侧头对着夏小雨背影开口“哟，这不是小雨么，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阿玫人家都等着了，你不是拿包吗，快去拿了咱们好赶场子。”夏锦财打岔道。

“呵，我可是在替你教女儿。见了人招呼都不打传出去说你老夏家没教养。”名叫阿玫的女人声音变得尖细。

夏小雨停住脚，回头面无表情，“你算个毛。”

阿玫顿时瞪眼怒骂，“看，这就是你女儿。不认我就算了连你这个爹都不认了。就说养姑娘没用，还不顶条狗能看家护院呢！”

“你顶条狗，你好好看家护院。”

“小雨！没事你赶紧走，还嫌不够乱。”夏锦财拍着阿玫的肩膀对夏小雨皱眉道。

“你敢骂我是狗，真是有妈生没妈教，没大没小！个丫头片子死了都不能进祠堂的东西。”

“你这么想进你现在就能进。”看着夏锦财连哄带拖的把阿玫拉进去，夏小雨收回视线没走出几米远又一声小雨叫住她。

声音清润温和，叫的夏小雨后背微僵。

调整好情绪才侧头朝那人微笑，“云骁哥。”

还是记忆中邻家的云骁哥哥，这几年沈云骁在外读大学两人上次见面还是春节。男孩越发成熟得像个大人，眉眼间的和煦一直没变，小雨拧紧的眉彻底放松。

也不知道刚才的事他看到了多少，想到这不由又有些紧张。

沈云骁含笑从树的另一边朝她走来，有些叶子扫过他的发顶，云骁哥又长高了。

“学校放假了吗？”

“嗯，上周刚回来。”沈云骁抬手揉了下她的头。“怎么还没长高。”

“我都快成年了怎么长个子阿”夏小雨脖子微缩，有些不好意思。

沈云骁收回手，“你姨还念着你呢，来我家吃午饭，有你爱吃的炸肉丸，待会多吃点。”说着侧身准备引着她回家，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得回去了。”夏小雨心里发虚，现在的她实在不想面对沈姨，不想面对对她报以期待的人。

沈云骁些许意外，“那我送你吧，刚好我也去县里。”

“不用了，沈姨还等你回去吃饭呢。”

“不妨事，我带你去吃肯德基，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烤翅了，正好我也馋了。”沈云骁从容走到停靠在墙边的摩托，长腿跨上去侧头看着小雨。

小雨没再拒绝，听话的接过头盔在他身后坐稳。以前在载过几次她到县城里，比站站都停的汽车更快更舒服。

沈云骁骑车很稳，夏天的风打在身上吹走薄汗，隔着厚重的头盔两人都没有说话。

路两侧涌起层层麦浪，此起彼伏，按以前夏小雨现在应该在心里编织高考的借口，可现在她不想思考，双手浅浅扶着沈云骁的腰侧，前面是男孩笔挺的后背，余光风吹青浪，她只想专心感受。

回程比来程快很多，麦田变成楼房，她还没从呆愣中回神。

“小雨，你先进去找座，外面热。”沈云骁找到处阴影地把车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