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青铜纹钟声震响山谷，声浪激得山间云雾翻涌，从前向来曾在雾中的山头，终于有几缕阳光照射到比武台上。

枝长老两三步飞跃上高台，山风瞬起，卷起她棕色的衣袂，只见她高声如钟道："云隐宗第四十八代宗门试炼听令——三日试炼启！本试炼须过三关，一关新秀，一关宗师，得过两关者，可入浮生密境，夺无上至宝！"

高台四周云气瞬凝，每道云隙间隐现金色符文，试炼之阵起，外可观其形，内不闻其声。

诸位内门弟子齐声应响，数道剑气自弟子席迸发，直冲云霄，云霄中瞬间刀光四溅，云雾飞散，露出正在戏珠的两条云龙。

那两条龙顺着比试台上的动作起舞夺珠，待一炷香燃尽之后，哪一条龙能夺得珠子，便是神龙认可的哪一方能胜。

还有一波明显是新来的弟子，带着兴奋的目光涌入试炼场中，赞叹声不绝，守在门口的白衣侍者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一一送上张木牌，竟无一人送漏。

桑葵拉了拉藤魉衣角，拍掌道：“看烟花——”。

藤魉回眸凝视少女，即便是经夜不眠，她仍旧是从前那副样子，风轻云淡得丝毫没受到影响，看到万箭齐发这种场景还只当是在放烟花。

“怎么？不好看吗？”桑葵问道，她现在能风轻云淡地欣赏烟花是有原因的。

宗门试炼，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能离想杀的那个魔头更进一步？还是说那个浮生秘境里真有什么她前世没见过的宝物？

桑葵想明白这些，便随意地靠在雕花木栏杆上，满不在乎地从穿行的侍者中取来颗蜜橘，小心翼翼地撕下橙黄果肉上的青络。

酸苦的气味在空气中漫延开，藤魉垂眸，目光分明更不是在那漫天剑光上：“还行。”

一些往事在他心中盘旋交缠，即便被光阴吹散，而那些情境下的想法却是历久弥新，一如这空气中的橘味酸苦。

“还行？那你看我做什么？”

一转眼，少女便往他嘴中塞了瓣橘子，清甜在舌尖漫开，与想象中是绝然不同的味道。

“桑师妹！少宗主传令！”一旁有弟子叫道。

他面色微红，早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古灵精怪新来的师妹，看到桑葵肆无忌惮地投喂着那个少年，方才恍然若失地将少宗主的传令说出。

“好，多谢。”桑葵应道，拍了拍藤魉的肩膀：“不要有太大压力，只要你不是脑子坏了在比武场上用魔气，这次都不会出问题。”

走过重叠回廊，一路来到最高台，新秀比试已经正式开始。

"入阵者需谨记，"台上的枝长老笑道："云龙睁目时启，闭目时终，切勿伤人性命，也不可消极待战，此乃宗门铁律！"

这新秀试炼似乎是刚入门弟子的比试，眼看着两个将要上场的弟子，无一不是面色通红，就是满头大汗，要不就是下手的时候不敢动真格，要不就是出手的时候没轻没重。

桑葵亲眼看到一个弟子飞出试台之外，又被弹回了对手面前，倒是把那个对手的腿给吓软了，瘫倒在地上道：“判官明鉴！我没有杀人啊！”

枝长老只得亲自上台，指挥弟子将二人抬起，扶额道：“只要在时间内让对方出去即可，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葵儿喜欢吃橘子吗？”

终于到了那少宗主所在的高台上，薄慈一见她便笑道：“我让人抬几箱去你那里。”

谢了。桑葵心中默默想着，只有这侍者盘中的橘子她才敢吃，要是真是薄慈送来的，她可不敢碰。

桑葵又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瓣橘子压压惊。

“葵儿什么时候上台？”薄慈问道：“每个新入宗门的弟子都要参加新秀试炼，号码牌上写着葵儿是第几位入场呢？”

桑葵从兜里掏出了进门时那两个侍者递过来的号码牌，上面果然写了一个数字。

“42号，应该还早吧。”桑葵呼出一口气，这个牌数应该是按照入宗门的时间来定，她和藤魉因为正式入门的时候略有延迟，相对的排序也就越往后。

“不早了。”

“这次宗门试炼是按倒序排数，”薄慈嘴角轻轻勾起，看着她一脸放松的样子叹了口气：“这次宗门一共招收44人。”

除却刚刚比赛的那两人，那么现在就是……

就是她该上场的时候！

怎么偏偏这次就是按照倒序排数，这是把她在当东瀛人耍呢？

少女的嘴角扯动了两下，看着一路走过来的高高台阶实在是笑不出来，不过别无他法，她扭头就跑，却被薄慈按住。

“不要慌。”他的语句温和，像是一个长辈在教导自己的孩子：“迟一段时间倒是不碍事，倒是这新秀试炼，若是有一方失败了，不仅无法进阶，还要被发送到外门呢。”

“心不乱，气不燥，这才是取胜之道。”

薄慈不坐轿子爬这么多台阶难道能心不乱气不燥？

桑葵继续扭头就跑，笑着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薄慈叹了口气，让一个侍者带着她抄个近道。

好不容易在一炷香燃尽之前到了比武台上，她的对手在对面应该等了许久，看着刀的目光有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虚无，见她来了方才微微抬头。

他的目光一楞。

“桑葵？”

“藤魉！”

桑葵身子一下子松了下来，瘫在一旁喘了会气。

然而那一口气还没有喘完，她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好，这次的试炼只要有一方输了就要被送往外门，也就是说，她和藤魉必有一人要被送往外门。

“你的面色不好看。”藤魉正想走上前去将她拉起，却被一旁的侍者拦住。

“本次试炼大会，对手双方不能交流！”

他显然是制作得相当好的“侍者”，桑葵连续看了几眼，能说会道的，连一点身体上的僵硬都看不出。

藤魉略过了侍者，将刀柄伸向桑葵，桑葵拉着刀柄站了起来。

“这次……”，桑葵正想告诉藤魉试炼规则，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子奇怪的灵气笼罩住自己的脖子，她皱了皱眉，应该是禁言咒。

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桑葵咽下一口口水，那股诡异的灵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摸了摸脖子，还是有点疼。

“这次我们之中输的那个会被逐出去。”

少女难得警惕一点的眼睛像猫一样微微眯起，微风吹过她耳边的发丝，她仰起头将发丝撩起来，束在一起。

藤魉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