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来得很快,痦子脸被盖上白布抬出了房间。岳青罗用普通长钉代替了噬魂钉,然后带着陆绥老老实实向警察讲述自己作为目击证人的所见所闻。
大半天以后,黑猫从窗外跳进来,带来新的情报:
“死的人叫张勇,因为抢劫坐过牢,年初才刚刑满释放。他的血被放了一半,应该是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钉在墙上的。眼镜叫宋策时,资料显示是个富二代,家财万贯。剩下的两个人更有意思,一个是藏烽大火里的幸存者,另一个是海难幸存者的后代。”
“小陆床底下的人是谁?”司泉抿了一口茶汤,看了看大江带回来的照片。
“你看看,眼熟吗?”岳青罗又把照片传给身边的大学生。
陆绥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只觉得照片上的人眉眼处有些相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他摇摇头,等待身边人揭晓答案。
“这就是你们在藏烽大厦遇到的守陵人。他和他们做了交易,他帮他们引活人入阵,他们帮他恢复面容,给他变年轻的药。你加的剧本杀老板就是他,冯明昌。”
“我去冥界翻了翻生死簿,水火两阵启动以后一共炼化了17个灵魂,教学楼里一共是十二个。按照他们的算法,五行五阵要吞够八十一个灵魂才算完。这阵法吸活人灵魂炼药,只要有一个存在,就会有无辜者受害。冥界和天界下令彻查,根据我们的情报,这几个人手里恐怕有关于土阵的线索。”
“噬魂钉取血还有一个说法,叫‘点天灯’。从眉心到四肢,实际上是开启阵法的一道锁;冯明昌被他们用缠婆的头发绞死,这是开启阵法的第二步。你是阵法的第三步,你的身体能最大限度地帮助土阵吞噬灵魂,所以他们原本是想对你下手,然后把你和冯明昌一起带走的。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没对你下手。”
岳青罗说了一大堆,陆绥十分明确的一点是——自己被盯上了。
“大戏就是跟着他们找到土阵,但现在看来,他们的行动会延缓,至少要更隐秘一点。”大江接上岳青罗的话说,“从地气上来看,有三个方向异于常态。一是附近一个废旧钢厂,那里地气浑浊,似有异动;二是老城区的矿场,本区渡人的备份信息上写的是无证经营,这里的地气同样浑浊,如果土阵在这里开启,十有八九是矿难。”
“最后一个地方是哈查尔沙漠,那儿新开发了一条自驾路线,最近去那徒步的人也多。那地方浊气很重,也是我们要筛选的对象之一。”
“地气…是磁场吗?”想起软件里的玄学知识,陆绥突然好学。
“差不多吧。所谓人接地气,地气指的是草木生发的灵气。”司泉解释道,“世分天、地、玄冥三层。天界有昆仑神气,冥界有幽冥之气,人间有的是地气。神鬼精怪与人和动物一样,它们要吸收自己那一界的气才能安稳生长。对于人类而言,不接地气就要生病,哪个地方地气紊乱,那就要有大灾祸。”
司泉掌管天地银行少说也有千年,因地气大乱引起的灾祸自然见得也不少。作为神,他不能插手,但他又实在不希望这种事情太多——毕竟灾祸一生,天地银行的流动资金就会受到影响。
陆绥若有所思点点头,能在这片土地上把范围缩小到三处,他觉得自己的同事已经十分厉害了。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避免这场灾难发生,至于自己是不是别人的靶子这件事已经被抛诸脑后。
“要不还是分工。你们告诉我找到阵法以后怎么做才能破坏阵法就行,我肯定想办法……”
“这简单。天干地支各有属性,土日在明天。废旧钢厂能吸引来那么多活人只能靠明天的收购,到时候只要堵一堵路,错过土时,再破坏一下原有结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岳青罗率先回答。
“矿场那边更是简单。私自开矿违法,一早就举报了。”大江嘴里叼着鱼形的棒棒糖,耸耸肩,“根据我的追踪,有关部门且得查一阵。”
“最难搞的是沙漠环线。”
司泉一挥手,半空中漂浮起一张地图。地图上十分细致地描摹了沙漠中的地形、补给点以及环线的路线和无人区分布。哈查尔沙漠有着“小罗布泊”的称号,不仅因为它大,更因为它的地形变幻莫测,如果没有靠谱的向导和成熟的路线,普通人很难从中走出去。
自环线开发以后,晚春初夏的游人就多了起来。除非沙尘暴,景区一般不会轻易关闭。恰巧明后两天都是大晴天,再赶上周末,小城的道路上已经有了拥堵的规模。
“环线补给点的供应单位是宋策时他们家的,我怕他们会在这上面动手脚。”大江试图罗列出所有的风险,“路标、车队…基本上都跟这家公司挂钩,没有举报理由,也不能阻挠游客进入,我们怎么做比较保险?”
“摇人。”岳青罗言简意赅,“然后静观其变。”
一场扬沙过后,气温降了些。路边杨絮打着旋儿跑,柳树青绿,空气里已经开始蔓延出夏天的味道了。这几年一到周末或小长假,各地的景点都挤满了人。
这座西北小城打出的文旅口号是“千里黄沙,万里丝绸”。丝绸之路从这里穿过,哈查尔成为游人重走张骞出使西域的重要景点。
进入景区无需门票,大门外的停车场空位早早就成了个位数,一个个流动小摊也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味道。
两个煎饼果子入腹以后,老向导便等候在他新换的越野车旁。他对这次的客人很满意——他们掏钱爽快不讲价、没有执意要去的网红危险地带、没有出片需求、承诺一路上按照他的推荐穿行。
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放着满满当当的水和食物,上车前,向导还十分贴心地递给岳青罗一支防晒霜。
“紫外线强,你们小姑娘还是涂一涂,省得晒黑咯!”
驼队和车队前一段路线相同,只在第一个补给站分开。驼队在第一个补给站后掉头回去,车队则穿行哈查尔,一般来说用时九个小时到达终点补给站。
七点十分,第一列车队就浩浩荡荡从起点出发。根据向导的说法,一列车队大约有五六十人,前后隔半个小时第二列车队会跟上。他们这一列八点十分出发,算起来已经是很早的一拨人了。
第一个补给站的距离起点有三十分钟车程,从那里到第二个补给站就要开上两个小时了。目送驼队回程后的两个小时并无异常,第二个补给站那里有许多人,多数是慕名来看这里的一个湖泊。
这是一弯由地下水形成的天然湖泊,因为形似五角星,当地人称之为“星湖”。来此游历的外国人称其为“沙漠之眼”,不仅因为这座湖湖水澄蓝,更因为这里是一处绝佳的避风港。
所谓避风港指的是星湖周围大大小小的天然沙洞,这些沙洞紧挨着湖水,在沙地之中形成悬空的避风顶。沙漠中的天气变幻莫测,可这些沙洞却历经千百年不坍塌。
来来往往遭遇风沙的人们都在这里寻求庇护,当地的原住民将其视为上天的恩泽,甚至让人描摹出一尊湖神像在此挂着。
车队停经此处,沙洞下面坐着不同的人。他们有的坐在洞中补充能量,有的在洞中闲聊,还有人爬上爬下用照相机记录这里的神奇风景。
“这是离大沙漠最近的地方。”
向导黝黑的皮肤上挂着被风霜凿刻的纹路,他戴着一顶牛皮帽看向星湖的方向出神,嘴里念叨着:
“湖神保佑,不会遇到风沙天。”
“为什么说这里是离沙漠最近的地方?”司泉啃着一张牛肉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我们不就在沙漠里嘛?”
“诶!”向导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我们说的大沙漠是在往深里走!这里是边缘,再往里走就没有湖神保佑了!我们从这里过去以后,就往那边开,都是沙漠的边边,不算大沙漠的!”
“在这里说话要小心,不要随随便便提大沙漠里边。湖神要是发怒了,里边的大风就要刮过来!”
大江摇摇头,觉得人类偶尔有点太小题大做。正想着,听见一阵嘈杂。
车队中有两辆车怎么都打不着火,轮胎下陷,不知道从哪扎到的钉子几乎把车胎里的气都放光了。
两辆车的向导跟同伴商量着等待救援,面上却是一筹莫展——这条线路开发时要求以车队的形式出发就是怕单枪匹马在沙漠中没有照应,一辆车出现状况,乘客可以选择其他车的空位走出沙漠。
大家看了一圈,偏偏今天没有空位可乘,为了避免落单意外,只好一起陪在这里等待救援车辆。
最近的救援点离此还有段距离,这就意味着出去的时间要延后,向导也会因为时间的拖延少赚点钱。但这也属实无奈,再不愿意也得一起等着。
岳青罗嗅到一丝不对头,刚拉着大江往事故车辆那里走,就被脚下突然的剧烈晃动扔到了一边。
“地震了!”有人惊呼。
人群被晃动震散,男女老少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远方一个高高的黑色巨柱正朝着车队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