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一室静默。

将离想起那日在封尧灵脉中所探得的魔气，“还有另一桩更诡异的事情。”

“什么？”

将离看了锦昀一眼，道：“封尧的灵脉里有魔灵的存在！”

锦昀哗地站起来，冲击之大竟让她腿上的雪白小狗受惊跑开，可锦昀却顾不了那么多，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将离，“魔灵？你怀疑……封尧是魔族？”

魔灵不同于魔气，魔气可以沾染气息，却不能进入灵脉，而魔灵却可以，如果封尧灵脉中果真藏有魔灵，那他极有可能是潜藏在上天庭的魔族。

“可这不对啊。”锦昀没忘当日神祇所发生的一切，“封尧是天道选定的转机者，力抗虚明镜的之人，他怎么会是魔族呢？”

将离神色不变，自始至终都是淡然的，似乎封尧是否为魔对他来说不足以掀起情绪，“为何不会？”

“什么？”锦昀和将离对视一眼，脑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一瞬间她和将离想起了同一件事，“你是说……那件事？”

将离“嗯”了一声，“毕竟天道是有先例的，谁也拿不准他是否会再度重演那一幕。”

鸿蒙初期，天下大乱，那时神族势弱，魔族势威，为打探魔族动向，天道屡次派人前往魔族卧底，意欲借此而掌控魔族行踪，可无一不铩羽而归。直到很多年后，神族出现一个不足千岁的小神官，无人知道他的来处，从见到那人的第一面便知其一直待在天道所居之处，由天道养育长大，后来这位小神官为报答天道的恩德，自愿前往魔族卧底，为神族做内应。

后来神族借此机会大获全胜，可就在最后关头，那位小神官被人爆出魔族血脉，直至那时所有人才知道那位被天道自小养育的小神官乃是魔尊之后，也正因他极为纯粹的血脉才没被魔族之人发觉他卧底的身份。

亲手养育一个魔族，并将他养成自己手中的那把刀，最终再将这把刀挥向其同族。

也正因如此，将离才会怀疑封尧是不是天道的故技重施。

“这……”锦昀直觉封尧是一个烫手山芋，“若他真是魔族，又是天道定下的转机者，这该如何是好？”

若将人养歪了，一不留神封尧便会坠入魔道。

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锦昀，你先坐下。”将离眸子低垂，看着掌心的穿云箭，“先别急，这只是吾的猜测，一切尚未有定数，他是否为魔族还需细细查探。”

锦昀重新坐下，“左右人在长华峰，有你在，哪怕他真是魔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长华峰背靠神祇，上古秘密不胜其数，你多少还是防着他点。”

将离眸色清淡，“确实该防着些。”

走到正殿门口的封尧冷不丁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正打算敲门的手顿在原地没有动作，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

防着些？防着谁？

他吗？

封尧看着手里提着的两壶好酒，心底嗤了一声。

他本以为两人关系缓和，既当不了师徒，那也可以像朋友一样，为了感激将离的照顾，眼巴巴地去上天庭找了能找到的最好的美酒，结果到头来是他自作多情。

封尧闭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道：“喝什么喝！喝西北风去吧！”

正打算扭头就走，却听殿内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

“是封尧吗？”

封尧脚步一顿，暗骂自己怎么忘了隐藏气息，结果让将离逮了个正着。

可将离已经出声，封尧也不能装没听见，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上神，是小仙。”

“来正殿，可有事？”

封尧看了眼手里的酒，手掌翻转，酒顿时消失不见，他本想说无事只是路过，但转念一想，说出口的话却变了个样，“回上神，小仙想回上天庭住一段时间，希望上神应允。”

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封尧都以为将离不会再出声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对方略带迟疑的声音。

“为何……要回去？”

封尧对这一瞬的迟疑觉得古怪，却没没深思，只说自己想念好友，加之养伤阶段无所事事，便想回去转转。

将离最终还是应允了，只嘱咐他按时服药，安心养伤。

门外阳光透过打在殿门上人影消失不见，将离盯着那一块看了许久，直到锦昀再次唤他才堪堪回神。

“你说封尧听到了多少？”锦昀心思缜密，并不觉得封尧突如其来的离开真是所谓的思念故友。

“应该不多。”

封尧在长华峰多日，将离早已习惯他的气息布满长华宫各处，因而对封尧并未设防，以至于人都走到殿门口了才察觉到。

“不多是多少？”锦昀问道。

将离：“差不多最后一两句。”

锦昀回想了一下他们谈话的最后两句是什么，紧接着唇角抽搐，颇觉头痛。

怎么偏偏是这两句？

贸然听到这两句，谁不多心，难怪封尧忽然要下山。

锦昀犹豫一阵，忽然道：“将离，要不你去给他解释一下？”

将离斜眼看了锦昀一眼，不言不语。

锦昀语重心长，“当年那个小神官虽为魔尊之后，但经天道悉心养育多年，除开血脉而言，其性情温和纯善，和神族并无两样，若非最后血脉暴露，恐怕无人会察觉他是魔族。由此可见后天养育实为重要。”

“锦昀，你想说什么？”

锦昀：“我想说什么你很明白，将离，封尧性情不稳，你我皆能看见，这个关头无论他是不是魔族，都该悉心引导才是，避免其一招行差走错，生了心障。”

将离沉默，久久不语。

他独自端坐于正殿，直至天黑才起身。

锦昀已经走了，将离走出殿门，夜间晚风扑面而来，他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等再度停下脚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停在封尧所居住的偏殿门口，但今夜偏殿漆黑一片，并无烛火照明。

不过半天的功夫，封尧的气息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人从未来过这里。整座长华宫只余留将离一个人的气息，孤单冷寂，一如曾经的许多年。

忽地，一声喃喃自语混杂在风中听不清楚。

“也不知伤势如何了，夜间还会不会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