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杰眸光闪动，师母误会什么了吗？
“哦。”黄宜贞抬起头，碰上一双略带探究的眼睛，目光轻轻移向别处：“我傍晚看到你和一个女孩一起走了，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就，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阿杰心底闪过一阵隐秘的喜悦，是他想的那样吗？
“那是我弟的女朋友阿珊。”阿杰重新为师母披上外套：“我弟被我爸关在家里，阿珊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带她来看看。”
见宜贞没有再抗拒，阿杰仿佛得到某种确认，认真看着她的脸： “你以为她是我女朋友？”
以前总觉得阿杰是个温和而存在感略低的男孩，和他相处总是很安全的。如今他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宜贞忽然感到一丝侵略意味。
空气的温度陡然升高，宜贞默默把距离拉远一点，“只是随便问问。”现在自己一定脸色涨红，不管，都是因为发烧。
阿杰不再追问，帮她拢了拢宽大的外套：“吃过饭了吗？”
宜贞摇摇头。
“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阿杰温声道。
“我没胃口。”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
“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恢复，”阿杰耐心劝道：“我去买炝面给你吃好不好？还是你想吃别的东西？”
阿杰又变回那个温和细心的男孩，宜贞稍稍放松下来，头晕却比刚刚又厉害了一点，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以前在舞团的时候，你生病了都吃什么呢？”
“请同事帮忙带饭，食堂有什么就带什么。吃什么不重要，多睡觉就好了。”宜贞有点睁不开眼。
“那小时候在东北，发烧了阿姨会煮什么给你吃？”阿杰温柔地问。
头晕让思绪变得缓慢，宜贞歪着头，断断续续说道：“小时候，吃妈妈做的手擀面，很细，西红柿浓汤……”说着眼皮就要合上。
“宜贞！”
黄宜贞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她竟然听到两声重叠的“宜贞”。
睁开眼，发现张泽鑫回来了，两手空空。
“老师。”阿杰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扶在宜贞肩膀上，她现在烧得厉害，怕她坐不稳摔倒。
“阿杰，你怎么在这？”张泽鑫狐疑地看着他。
“家里出了点事，我回来看看。”阿杰简单回道。
宜贞迷糊里想起阿杰是跟着警察来的，提醒道：“你是不是要回骨伤科那边了？”
“是，这就要过去了。”
张泽鑫见状，原来真是家里人出事了，心里那点猜忌稍稍放下，过来把妻子揽在怀里：“去吧。”
“那，拜托老师照顾师母，我先走了。”
张泽鑫看着阿杰的背影，心里的异样感又浮起。照顾自己的太太天经地义，需要他一个学生“拜托”吗？
想问问宜贞怎么回事，却感觉怀里的人烫得厉害，张泽鑫摸摸妻子的额头：“温度更高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吗？”
宜贞迟钝地摸出手机，点开医院小程序找到检验报告的页面：“出来了，你去打印吧。”
医生看着咽拭子和验血报告：“没有感染，应该是气温变化着凉了，回去吃点药好好休息吧。”
张泽鑫载妻子回家，路上几次欲言又止。连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宜贞都感受到了：“怎么了？”
“阿杰什么时候来的？”那口气还哽在胸口，张泽鑫问道。
“来哪里？”宜贞声音沙哑。
还能来哪里？张泽鑫张口就想反驳，瞥了眼妻子的萎靡样子，又改口道：“什么时候回莆田的，你知道吗？”
“就这两天吧，”宜贞撑着精神和丈夫说话：“咱们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北京。”
“怎么这么巧？咱们一回来他家就出事了？”张泽鑫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不满。
“嗯，他弟弟出车祸了。”宜贞闭上了眼睛。
哦？张泽鑫的表情松缓了一些：“严重吗？”
“不清楚。”宜贞含混道。
看妻子实在困倦，张泽鑫不再问了。在医院时听她提到骨伤科，大概是伤得不轻。
按理说学生家里出事，张泽鑫作为老师应该要关心一下的，而且还是自己欣赏的学生。
可他对阿杰突然厌恶了起来。回过头细想，源头还是在他那句脱口而出的“宜贞”。
宜贞也是他叫的吗？
他当叫师母。
张泽鑫带气把车开回家，拉车门的时候动静颇大。宜贞被惊醒，慢慢地把自己挪下车。
张泽鑫有些不耐烦，可又不好对生病的妻子发火，不住地回头看她。宜贞尽量走快一点，走了两步又想起，药落在了车上。
这时张泽鑫刚在前面按了锁车键，车门传来落锁的“嘀”声。宜贞硬着头皮走到前面，“我的药落在车上了，我回去拿一下，你先上楼吧。”
张泽鑫皱眉：“落哪了？我去拿。”
“中间放杯子的地方。”
张泽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提着药回来。
宜贞看着丈夫，眼前突然一黑。她从午饭后就没吃过东西，虽然没有胃口，可是好像低血糖了。
“宜贞？宜贞！”
再睁开眼时，见侄女坐在地毯上妆点一只芭比娃娃，弟妹抱着侄子正在和丈夫说话：“太瘦了，多吃点才能壮实些。”
“噫？大嫂醒啦。”弟妹先看到她：“刚喂了你一块巧克力，发着烧也没什么胃口吧？我熬了粥，等下喝一点。”
“好，谢谢。”宜贞点点头，扶着靠背从沙发上起来。
张泽鑫过来扶她：“好点没有？怎么现在身体这么差了？回去还要工作吗？”
“要。”宜贞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矿泉水，她现在渴得厉害。
张泽鑫心中无奈，可妻子还在病中也没法计较：“先把药吃了吧。”
***
阿杰回到家中，父母立刻围上来：“怎么样？方警官说什么？”
阿珊心里也着急，可不好越过人家的父母去问，眼巴巴坐在椅子上看着。阿雄在一边陪她。
阿杰安抚道：“警察录口供时不能有旁人在场，所以我听不到第一手资料。不过方警官出来后我有向他打听，现在他们调查的重点是阿雄的车到底是谁动得手脚，如果是别人，那阿雄的责任就很小了。”
“当然是别人！”父亲一口咬定：“总不能是阿雄自己搞出这个麻烦？”
阿杰没说话，这确实也是警方的猜测之一，只是没有前一种可能性大。
父亲看长子的表情，回过头恶狠狠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阿雄梗着脖子叫板：“怎样？你这么问摆明就是不信我！”
父子俩一瞬间剑拔弩张。
阿杰挡在父亲和弟弟中间，对父亲说道：“警察要列出所有可能再逐一核实。我们当然相信阿雄，现在的关键是，”阿杰看向弟弟：“能不能找到证据。阿雄，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的车有可能在什么时候被人动手脚？”
阿珊也劝道：“是啊阿雄，又不是你搞得，凭什么让你背锅？一定要把这个王八蛋挖出来！”
梁父的眉头皱了一下，阿雄和女友都没注意到。
阿雄揪着头发苦思冥想，可车祸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了，这些天吵了不知多少架，很多细节都开始模糊。
阿杰安慰大家：“慢慢想，能想起来最好。想不到也不用太担心，警察那边有技术有权限，能查到的更多。”
众人果然都安心了一点。
这一天鸡飞狗跳，旧的麻烦还没解决又有阿雄的女朋友上门，梁家老两口也累了。
梁母把慧玲的房间收拾出来，让阿珊住进去了。
大家各自休息。
阿珊回房间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对阿杰小声说道：“谢谢你，大哥。”
阿杰温和回应：“早点休息吧。”看着她关上了房门。
慧玲……阿杰又想起这个最小的妹妹。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搭警车去医院时，阿杰有和方警官聊到妹妹。
原来方警官听过阿杰。兄弟单位的一个好友这两年一直在查一件人口失踪案，失踪女孩的哥哥锲而不舍，每个礼拜都会问警局进展。
因此方警官对阿杰的印象不错，才愿意让他搭车，也能在不触碰纪律的前提下对阿杰透露一点案件信息。
可惜不是每件案子都能破，提到阿杰的妹妹，方警官也只有一声叹息。
看着那扇关起的门，阿杰收拢心绪进了厨房。
厨房的一切他并不陌生。虽然从小就是优等生，爸爸说他不用做任何家事，可妈妈一个人照顾三个小孩实在辛苦，他又是头大的，经常在妈妈做饭时打下手。天长日久，也就会做饭了。
阿杰轻手轻脚地找出面粉，倒了一些，和起面来。
刚下手，厨房的推拉门被拉开了，妈妈走进来：“阿杰，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妈，你去休息吧。”阿杰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宜贞此时正躺在床上，浑浑噩噩。
张泽鑫说要守着她，可又电话不断。既有学校里一些事务性工作，也有爸爸公司那边的事。
宜贞把他赶去了书房：“让我清净地睡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宜贞被渴醒，看到几分钟前阿杰发来的信息：“吃过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