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带阿珊回家,门一开阿雄就弹了起来:“怎么样?”
阿珊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男友的父母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些紧张地走到阿雄身边,小声跟他说:“没事。”
阿雄显然不信,没事怎么会打给他哥?他自己的手机出事后就被爸没收了,一直联系不上外面,本来就担心地要死,直接问阿杰:“阿珊到底有没有事?”
阿杰在诊室挨了医生好几个白眼,“小产后要好好休息,她有炎症才会一直出血。还有些营养不良,你怎么照顾女朋友的?”
阿珊怕大哥把医生的话说出来,拽了拽阿雄的袖子:“真没事!”
“她有点贫血,要补身体。”阿杰说道。
从女孩一进门,梁母就看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窝也凹进去一点,虽然涂了艳丽的口红,可气色还是不好。心底就闪过一个怀疑,听到是贫血默默松了口气。
梁父看女孩的目光则是另一重视角,小儿子不靠谱,找的女朋友也不像正经人。
阿杰怕阿珊难堪,她流产的事没告诉父母,只说:“外面的人现在在找阿雄,我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先让她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
梁母隐约感受到一点什么,父亲却排斥道:“我们跟人家又不熟,怎么知道她父母同不同意?”
阿雄正要跟父亲叫板,传来敲门声。
阿杰见状缓和道:“我去看看。”
来的又是警察,刑警。
阿杰的心提了起来。
中午阿杰回家后就进了弟弟的房间。起初阿雄还嘴硬:“跟你有什么关系?”
直到听说阿斌那伙人也去找过阿珊后,阿雄坐不住了:“靠北!说好的义气呢?”
阿杰终于在弟弟这里听到那晚的细节。
约胖鱼见面时,确实要找他算账的。可真要说撞人,阿雄也没那么大胆子,就是想耍一耍他,再按在地上胖揍一顿而已。没想到运气这么差,自己买的二手摩托本来就不太灵光,吓唬胖鱼时一个没刹稳竟然真的撞了上去。
事情发生只在刹那间。胖鱼身材臃肿,往后倒下。阿雄来不及转方向,生生在他腿上轧了过去。
胖鱼不住地哀嚎,阿雄也蒙了。不知是不是有路人报警,很快有警察赶过来。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阿杰在心里分析着弟弟的情况,这么看他并没有主观上的伤人意图,可要怎么证明呢?情况还是不利。
阿雄自己也知道,谁会信他是真的运气不好才撞到人?干脆闭口不言,也免得父母为这件事迁怒阿珊。
警察进门后没像上回一样旁敲侧击,而是直接说道:“梁伟雄,你那辆车的报告出来了,回位弹簧被人为损坏过,刹车容易失灵。”
阿珊心直口快:“所以阿雄不是故意撞人的。”
阿杰瞥了她一眼,阿珊知道自己说漏嘴,懊恼着捂住。
警察盯着梁伟雄:“你和刘仕儒之前就认识,为什么不说?”
梁父不明所以,但下意识觉得不妙:“警察同志,你在说什么啊?”
有什么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刹车是被人为损坏的……
阿杰一瞬间意识到,摩托车改装最多行政处罚。就算弟弟因为撞人的事进去了,也不会牵连到其他飞车党。除非那里有人和阿雄撞人的事相关。
阿杰看着弟弟,鼓励道:“把你下午跟我说的话,再跟警察说一遍吧,我相信警察不会冤枉好人。”
阿雄终于不再隐瞒,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交代了出来。
外面起风了,过了会飘起雨。树枝摇曳,落下一地斑驳的碎影。
宜贞昏昏沉沉地坐在检验科外面等咽拭子结果。发热门诊在门诊楼的东南角,风顺着东门吹了进来,在皮肤上吹起一层鸡皮疙瘩。宜贞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手臂。
张泽鑫大步流星地从远处走来,递过一瓶矿泉水:“没找着医院的小卖部在哪,这是自动贩售机买的,先喝点吧。”
宜贞接过来,凉凉的,又放回张泽鑫手里:“我不渴。”
张泽鑫没想那么多,拉下口罩喝了个痛快,“还有多久出结果啊?”
“一个小时吧。”宜贞看了眼时间:“你饿了可以先去吃东西。”
“那你呢?”张泽鑫重新戴好口罩。
“我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去就行。”宜贞病恹恹的。
张泽鑫确实饿了,可把生病的妻子留在这自己去吃饭又不太好,再说医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你跟弟妹说熬一锅干贝砂锅粥吧,回去我们喝。”张泽鑫说道。
宜贞有些抵触:“弟妹要带两个小孩,忙不过来的。再说今天看完不知道几点了,你还是先去吃点吧,别饿过劲。”
张泽鑫想起诊室门口的长队,里面有不少是和宜贞一样开了检查要再回去复诊的,“最近怎么回事,还没入冬感冒的人就这么多。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一份。”
宜贞摇了摇头,她现在头重脚轻,只想睡觉。
张泽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那你自己在这坐一会,我快去快回。”
宜贞点了点头,眼皮已经快合上了。
今天出门只穿了件线衫,白天还好,晚上一刮风那些凉气顺着细小的针脚全吹到了身体里,让她除了高烧的眩晕感,还时不时有阵过电般的冷意,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惊醒。
到底还是瞌睡占了上风,宜贞的头慢慢垂下去,重心跟着失衡。脑海里有个尖锐的信号亮起“要摔倒了!”
现实却无事发生。
宜贞慢吞吞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了一个人身上。
“回来了?”宜贞含混地说了句,头不舒服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自己睡了这么久吗?张泽鑫饭都吃完了。
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人身体有些紧绷。跟着头上就传来一个温和低沉的男生:“是我。”
宜贞抬头看去,阿杰?
自己发烧到做梦了?宜贞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再看。
阿杰一只手虚虚的护在她身后,怕她坐不稳栽过去。
“你怎么在这?”声音一出口,嘶哑难听。宜贞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了头晕,嗓子也开始肿了。
“我弟的事,警察查出些端倪,要来问伤者一些细节。我跟过来看看。”阿杰解释道。
可警察询问是不许旁听的,病房的探视时间又过了,阿杰连住院部都进不去。
也是巧合,在住院部门口看到出来拿饭的护士,正是他拜托送果篮的那个。
“阿杰!”护士主动和他打招呼。
这些天阿杰的妈妈几乎天天来探视那个伤者,每次都弄得鸡飞狗跳。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闯了祸母亲来求谅解。起初还以为撞人的是阿杰,护士就没什么好脸色,后来发现搞错了,原来他也是替弟弟善后的冤种家人,护士就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阿杰想起什么:“请您帮忙送的果篮……”送出去了吗?
“那个呀,”护士意味深长:“送是送了,可人家没收。”
“为什么?”难道师母生他的气了?
“说是发烧了没胃口,转送给护士台了。我也不知道你晚上还过来,已经分完啦。你不介意吧?”护士问道。
“她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阿杰有些紧张。
“5点多吧,我出去拿检验结果,看见她在发热门诊那边坐着呢。最近感冒的挺多的,那边天天排长队。”
“谢谢!”阿杰转头跑了出去。
“这小子!也不听人把话说完。”护士心中无奈,这要是撞上了多尴尬?不过都快8点了,估计那人也走了吧。
阿杰来到发热门诊,果然比其他诊区的人多不少。在候诊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她的踪影。
阿杰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路过检验科的时候下意识回了下头,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黄宜贞。
宜贞往阿杰身后看了看,眼里有些迷茫:“警察呢?”
“在住院部那边,录口供时旁人不能在场,我就是跟过来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阿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宜贞披上。
宜贞却有些抗拒:“我不冷。”
她抱着双臂,明明就是冷,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吗?阿杰的手僵在空中,随后把外套盖在宜贞腿上:“外面下雨降温了,盖上比较暖和。”
宜贞注意到他的外套不是白天那件了。
她们回家了?
宜贞瞬间抬头,看到他里面还是原来那件,轻轻舒了一口气。
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阿杰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关心他有没有带女孩回家?
心中纷扰,头更痛了。宜贞胡乱叠好阿杰的外套:“下雨了还是你穿上吧,家里出了事,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能先倒下。”
话里话外都是为他着想,可阿杰就是在她的话里听出拒绝,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师母生气了?”
宜贞低着头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他什么都没错,是自己莫名其妙心烦意乱而已。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阿杰认真道。
下午见到的女孩是他什么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露骨了。
宜贞心中反复,可自己作为师母,稍微关心一下,也不算太唐突吧。
她没敢抬头,尽量不经意地问道:“阿杰有女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