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四弟媳懂药,怎会误食呢?”老大大步上前看着地上漫滩血还是不敢相信,今早还好好的人.......
吴来风叹气道:“节哀.....”
沈绾月捧着一盆碳走到门口,没有选择进屋......这不是好时候。
老大不相信一个外人,见沈绾月过来,急迫问:“如他所说?”
沈绾月没有犹豫的点头。她紧咬下唇,眼眶泛红,泪水凝聚在眼角,摇摇欲坠。
悲伤这才涌入老大心头:“为何!为何啊!”
沈绾月静静站在一边,低垂眼眸。吴来风身上还有因为抢救陈芳时沾染的鲜血,深红色在他浅色衣物上很是明显。
沉默充斥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早上还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死去?他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忧伤把疑惑掩盖过去.....
陈芳去世的消息很快在家中传开。
作为陈芳的丈夫,李娘子婆家的老四,还在外面寻找朱嫂。老大和沈绾月要处理后事。
还是邻居来找的人。
邻居是一位年轻壮士的男人,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四众人:“你们家出事啦!抓紧回去瞧瞧,尤其是你四儿。”
老四额头上还有细汗,皱眉问:“到底啥事,说清楚啊?”
邻居平复好气息:“你媳妇儿死啦!”
“啊?!”
众人一惊,朱嫂丈夫突觉内心发寒。
老四眼球震了震,盯在邻居身上:“说什么胡话!我媳妇儿今早还好好的!”
“哎!我哪能开这种玩笑,你家老大不回去拿你们饭嘛,一进屋子就看见一个大夫,再一看你媳妇躺在地上!血呀.....”
老四哪有时间听他说废话,不自觉加高音量:“说重点!怎么人就没了!”
邻居道:“.....你媳妇儿是误食断肠草死的。”
“怎么就吃断肠草啦!”朱嫂丈夫插嘴。
老四将手中开路的柴刀递给朱嫂丈夫:“哥,你先去找嫂子,我回去!”
“好,等我们找到你嫂子,就回去。你...多保重,生死不由人。”
老四表面镇定,心中却如同被挖了一个洞,空落落的,没有大悲。消息来的太突然。
“嗯。”只是嗯了声,他跟着邻居往回跑去。
剩下的兄弟看着老四离去的背影,哀叹:“造孽啊,你说咱家是犯了忌讳吗?这......”
先是娘生病,再是朱嫂突然消失,四嫂子离世。
“别想了,先找朱嫂子。”
他们修整一番,继续分头寻人。
老四跑在最前面,壮汉邻居紧跟其后,看着前方清瘦的身躯,怎么跑的比自己还快?
本想开口喊人,但想着谁家死了媳妇儿心里都不好,或许这样跑回去便没力气伤心了。
都是命啊。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王家大门口,恰好与急匆匆跑出来的下人撞上:“啊!你张没长眼睛!”下人骂完人直接跑开,老四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邻居上前把人扶起来:“这人怎么回事儿?撞人还有理。”
老四站起来,视线一直停留在王家大门里。
那人跑的真的着急,又或者是王家出了事,大门就这样开着,让外面的路人完整看到王家内景象。
只见一位穿着未经染色,没有缝的宽袖麻衣的夫人手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老四和邻居都认出来了——那是王家的夫人。
她口中重复喊着:“我儿啊......”
再细看她的手,早已瘦得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脸颊两侧也凹进去了。
邻居不解道:“王家人也挨饿?”
当然不是。
在门被关上以前,老四一直这么看着,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屋内发出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啊!!死了.....哈哈哈.....”
随着另外一个年轻娘子的声音响起:“夫人!夫人别咬我.....啊...夫人疯了疯了!”
邻居咂舌:“这王家,真是.....”
老四平静说道:“走吧。”
“对对对,抓紧时间回去!”
他们继续往家中跑去。
门口的沈绾月已等候多时了。
吴来风站在她身旁,沉身道:“李娘子,刚刚我给你把脉.....时间不多了。不如趁着还有些时日,通知您娘家人吧。”
沈绾月没有回答能否。她知道,当自己离开这具身体后,它便真的死了。
吴来风叹息:“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2)
闻言,沈绾月轻笑出声:她的命,天还拿不走。
“李娘子....”吴来风只当她是在苦笑,安慰的话在嘴边溜一圈又回到肚子中去。
他年轻时,觉得自己能救很多人,结果却是看着一条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
话说回来,那位眼疾的公子算好的了,只是不知有那等能力,又会有怎样的麻烦?
思索之间,手中像是有了一物。
是沈绾月给他的。
——是手帕,上面的牡丹已然绣好了。
“多谢。”吴来风眼中起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轻颤欲言又止。
沈绾月摇头:不客气。
吴来风缓缓展开手帕,只见原本一半的牡丹此时灼目生光。花瓣层层交叠,用线细腻多变,从浅粉到深玫过渡自然。
连加上去的脉络都栩栩如生,只是手帕本体微微发久。
“我....不知如何感谢你了。”吴来风忍住泪水。
沈绾月要是能开口一定会说:不说了是上次的诊病钱吗?
说起来那天开药的钱也没给人家吴先生。
错过这次,以后她可不知在何时能还了。
但沈绾月不知道的是,离这一天并没有多远......
老四到家的时候,满头都是汗水,沈绾月将准备好的帕子递给两人。
壮汉一边擦汗,一边对老四说:“快去看看吧。”
老四没出声,拿着帕子跑进屋里去。
壮汉邻居将手中的帕子还给沈绾月,说:“节哀,有啥事尽管找我,都是街坊邻居的。”
沈绾月点头。
吴来风一个外人站在一旁稍显突兀,连邻居不自觉问:“你是?”
“在下是位郎中,碰巧遇到身旁娘子求救,便来看看....只是.....”吴来风说话喜欢留一半,让对方有想象空间。不说又犹如说出口一般。
邻居叹息:“这吃的是断肠草....您又不是传说中的吴先生,治不好也正常。心里别过不去。”
吴来风点头:“是啊....”
可吴大夫也治不好。
陈芳吃下去的是断肠草碾碎的浓液,量很多,几乎是立即发药效,完全不给人抢救时间。
折腾一日,天也渐渐暗下来。
落日把一半天照得黄不拉几,朱嫂丈夫等人背着一身树叶,狼狈不堪的朱嫂回来。
几个大汉疲惫至极。
朱嫂身体大,既然换着背都累人,更别说从荒郊野岭背回来。
“你说朱嫂咋跑那去了?”
“管着做啥,等人醒过来不就知道了吗?”
比起家中死了人,一个行动自立的人失踪,且被找回来,看上去便没那么严重了。
吴来风道:“李娘子,你有什么打算?”
沈绾月正要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不许告诉我娘。”是李娘子。
沈绾月问:为甚?
“我不想让她伤心。”
沈绾月:她早晚会知道的。
李娘子犹豫再三:“.....随便你。”她还是同意了。是啊,要是娘在后来通过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死了,怕是会更加伤心。
在李娘子同意后,沈绾月将东西拿出来,是一张纸。是自己画的。
作为绣娘,简单绘画还是会一些,但比起刺绣还是手生。
吴来风接过手,正想着是什么,沈绾月又给了另一个玩意儿。
这是自己的绣品,上面绣着自己想要吴来风做的。
那份纸是给张大娘的。
吴来风和沈绾月交流多次,很快明白上面说的意思:“这是送给你母亲的....信?为何要把绣品留下?”
当然是为了防止张大娘人出来。李娘子没有画过画,这样便不会穿帮。自己和李娘子的绣品张大娘都见过的。
沈绾月没有和吴来风多做解释。
吴来风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还是接下了:“好,我会把信送到您母亲手上。”
说完,吴来风便离开了。
而沈绾月被老大叫回屋里。
“弟媳,你进来照看一下母亲。”
“嗯。”沈绾月进屋。
主嫂很大可能在今晚便会醒来.....还有婆婆这个不确定因素。
她要抓紧时间处理好朱嫂丈夫...
——
萧昭明已然回到京城的住处,此时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
吉勒塔直接坐在对面,揉揉肩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总算能好好休息啦.....诶,这月亮还挺圆。”
萧昭明唇边带笑,说道:“今日是十五。”
吉勒塔“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边。
“公子。”
萧昭明神情自若的为自己添茶:“是吴先生的消息?”说实话,他自认为对那位神医失去了兴趣,不过是一普通医者,只是带些噱头罢了。
那人道:“.....不是。”
“那是何事?”
“潭州出现了疫病。”
“疫病?!”吉勒塔大惊,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会呢?我们应该没事吧。”
“王子勿忧心,这才发现。潭州都尚未传出。”
“呼.....那就好。下次把话说清楚!”吉勒塔撇嘴,喝了口茶静静心。
萧昭明放下茶壶,与木桌发出轻微声响,他声音温润柔和,如琴声一般传来:“慢慢道来,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