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来风气喘吁吁扶着门框。额头上还带有汗水，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李娘子.....”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屋子内的地上趴着一个人，他很快辨别出来这是自己去打听的四嫂子。
四嫂子原名陈芳。
“她怎会在你家中？”吴来风观察房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走进屋内，关好房门，“李娘子，你可知她以前做过何事？”
沈绾月摇摇头，但她知晓，这其中一定和杀害李娘子有关。
趴在地上的陈芳艰难的想爬起来，奈何在冲向李娘子魂魄失误时，膝盖被擦伤，此时无法动弹。
而这一切在不知真相的吴来风的眼中，以为是李娘子利用自己的毒药在报复陈芳。
这些当然不是主要的事情，吴来风在得知要害李娘子的人是四嫂子后，在私底下调查一番。
碰巧一次被当地地主，王家叫去医治，碰巧听到一些人提起陈芳。吴来风意识到和李娘子有关，所以不自觉偷听他们的对话。
这一听可不得了，陈芳以前还是王家老爷的小妾！
这怎么会嫁到别的家呢？
按道理小妾是奴籍，不会再嫁人。
吴来风喝口水，继续说道：“王家老爷一直没有子嗣，所以纳了一方又一方的小妾，可每个人都没怀孕的迹象，直到——”
沈绾月心中了然。
李娘子在出嫁之前，为王家绣了一幅《百婴图》，在这副图进入王家不久，王家夫人便有了身孕....
这和陈芳的关系是——
吴来风点点头道：“那时你四嫂子也有了身孕。”
沈绾月不自觉皱起眉头，虽然此时不适合说风凉话，但她还是不自觉想，一家夫人和小妾同时怀了孩子，那吃亏的只有是小妾了。
“都是因为你送那个破图！让我失去我第一个孩子！”陈芳头发散落，长发在垂于两肩，遮住双眼，说话时牙关吱吱响，“都是你害我的！”
吴来风看不下去，道：“你痛苦在下能理解，但这事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王家夫人，是王家造成的，何苦为难他人？当初因为王家一己之私让你失去孩子，如今你因为自己所言仇恨，伤害无辜之人，你和王家又有何区别？如若真要所谓报仇，也该去找王家。如今你脱离奴籍，成为良家人....”
“你们也就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我痛楚... 你们能感受到吗？！”陈芳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眼泪打湿脸上的发丝，“要不是死哑巴的图，我的孩子一定能顺利出生.....”
吴来风无奈摇摇头，他是大夫，但治不了心病。
沈绾月心道：李娘子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为何去死的理由。
她不知道对方在不在附近，听不听得见。但她自己觉得可笑。李娘子生前造他人欺辱，死后还有背这么大一口锅。记得那幅让陈芳怀恨在心的《百婴图》还放在家里。也是因为那副图，让自己卷入其中。
说到最后，沈绾月觉得自己才无辜呢。
陈芳笑得支撑不住自己身体，道：“呵呵呵.....你以为我没有报复吗？”
吴来风眼睛睁大，想起自己被带去王家的原因——是因为王家小少爷身体不好，经常咳出血，有时一连昏迷几日不醒，王家四处寻医。这才让没有暴露身份的外地医者吴来风去就诊。
好在那小孩儿还有救，只是要的药材很昂贵。
思绪收回来，吴来风眼底充满严肃：“你对一个小孩下手？”
“不行吗？要不是他，我的孩子怎会死？！”陈芳一边笑，一边说，“让王家那老妖婆死太便宜她了，只有让她的孩子死去，才能让她生不如死。哈哈哈.....”
沈绾月不赞同地低下头。或许陈芳在被放出王家的那一刻就开始谋划了，在看到是李娘子嫁到自己的婆家，怕是有天助我也的感受吧。
李娘子是何其无辜。
吴来风能来找“李娘子”，自然是了解清楚才前来的了。
他愤怒挥袖，平息内心，继续和沈绾月说道：“此人原是王家经常购药的药铺家女儿，被拿药的王老爷看上，她有好几个弟弟，所以父母把她卖给王家.....”
在王家自然不好过，王家老爷多少小妾在这小地方早传开了。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从。
吴来风说：“王家的人说她是因为偷夫人首饰赶出府。被她父母领回家，之后便是嫁到这了。”
有一点他没说，失去孩子，被赶出王家，再到出嫁，这段时间没超过一月。
陈芳咯咯笑：“从别人口中听得到自己的事，还挺有意思。”
沈绾月一直低垂眼眸，让人难以分辨她的情绪。
陈芳自述自讲起来：“我爹娘嫌弃我给人做小，把我卖到王家没有宣扬，这正好把我嫁到这儿，呵，又得了一笔钱....”
沈绾月不由觉得脊背发寒，或许是为四嫂遭遇感到同情，但更多的是透支骨缝的寒意——
吴来风叹声气：“这些话留着去官府说罢。”
“哈哈哈....去官府我还有活路吗？你这大夫还真是天真......”说话间，四嫂子突然口吐鲜血，“噗呲”！
吴来风心道不好，大步上前也不论男女，扒开四嫂子衣襟。只见陈芳胸口发紫，几近黑色。
口中鲜血不停喷涌。
沈绾月也察觉到，四嫂子是要自杀。
陈芳嘴角上扬，眼里比以往还要明亮，她嘴一张一合，像是要诉说什么。
可没人能听见，没人能理解。
吴来风根据症状，说：“这是断肠草！李娘子，快去拿炭过来！”说话间，吴来风将桌上的筷子取来，放入陈芳口中，想让其吐出来。
沈绾月看了一眼他们，随后跑出门外。
“不许去！”刺耳的声音传入沈绾月耳中，冲击她的神经。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是李娘子的声音。
沈绾月：她应该也救不活了。
李娘子道：“那也不许去！你可知那断肠草原本是要进你肚子！”
是的，刚刚陈芳说的话是在和真正的李娘子说。
而李娘子听见了。
“我巴不得她赶紧死，等到了阴曹地府我好好教训她。”
沈绾月心中还有一个疑惑：王家夫人能怀孕，和你有关吗？
李娘子没有疑问，在确认是陈芳害了自己时，记忆便如洪水一般进入意识：“是，和我有关。”
沈绾月在柴房处停住脚步，继续说：我能来你身体，也和你奇异的能力有关？
李娘子没有犹豫回答：“是。我的灵魂附着在《百婴图》上，在你接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果然有关。沈绾月有能穿到别人身体中的能力，而李娘子有让人“愿望成真”的能力。
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李娘子给沈绾月下咒了。
李娘子有了记忆后更有“人味”，她耐心解释：“《百婴图》上有我灵魂残缺，在死后来到那图上。”
沈绾月表示知晓：我可以回去了吗？
李娘子毫不犹豫回答：“不能，还有一人你没找到。”
沈绾月不等李娘子将人名说出口便知道了——
“朱嫂丈夫。”
李娘子没意外：“我感觉我的能力越来越微弱，只能跟在躯体后才能留在阳间。你要抓紧时间。”
沈绾月：你想怎么让他付出代价？
李娘子恶狠狠的说：“要将我受的伤原封不动还回去。”
沈绾月：你让我敲他脑袋？
“你可以不做，不久便和陈芳下来陪我。”
......怎么还是不讲理？沈绾月笑了一下，自己真是疯了，在想和一鬼讲理？
李娘子似乎是认为沈绾月担忧自己不讲信用，说道：“我的情况只允许我下最后一次咒，没理由骗你。只要你完成，便能回去。我不会纠缠。”
沈绾月没有答复。
“你知道我的能力有一缺陷吗？便是说出的话一定会成真。所以才没了舌头。”
而舌头是她娘——张大娘亲手拔的。
作为鬼的她，自然没有舌头的限制。
沈绾月没有不信，只是在想自己那具身体如何了？有没有腐烂。
只是她还有一个疑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李娘子沉默了。最后还是回答：“李岚岚。”
沈绾月朱唇轻启，一抹浅笑悠然绽放：还挺好听。
“......多谢。”李娘子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好看，但以另外一个视角看着“自己”笑，觉得.....还挺漂亮。
屋内。
断肠草药效早已发性，吴来风催吐也不管用。只在沈绾月出门不久，便断气了。
“造孽啊.....”
吴来风大致也猜到陈芳是由于事情败露自尽了。
他摇摇头。类似惨状他见过太多太多了。
吴来风用手掌覆住陈芳的眼，让眼皮遮住眼睛。
“你是谁！”一个声音打破宁静的屋内。
吴来风回头望去，来人是老大，之前还请他去给婆婆治病。
他站起身，整理衣袖，对陈芳弓手鞠躬。
这个动作让老大注意到满屋血迹，还有那具没有气息的尸体：“四弟媳！！这是怎么了！？”
吴来风转向老大，喉结滚动几下，解释道：“她误食了断肠草，已经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