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看律所都没有人了，才惊觉外面天已经黝黑，一看手机，已是8点。她看着电脑上整理了一半的数据，纠结着是否要继续在律所办公。但是现在关了电脑，思路就被打断了。她知道，所有事情，只有一鼓作气才能事半功倍。

郭黎想了想，揉了揉眼睛，起来舒展了下身体。昨天加班到10点，今天打算在9点前把东西弄完。

桌上的报表张数实在是太多了，郭黎仔细地用回形针整理好，标好页码。然后打开电脑的excel表，一张张地校对每个数据。自从做了实习律师，她发现对待每一个案件，并不像在公司一样，只需要和业务同事聊一聊，再看看条款就行。作为律师，不仅要了解事件背景，还要一字一句核对每一个证据、细节，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这不，这会儿，这些数据就跟一张网一样扑向她，她需要校对核实，再根据单据确认真实性关联性。光一项事情就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但是对于看银行流水单，她还是有些不太懂，之前她向王律师请教了半天的，然后打算自己再来重新梳理。

快9点的时候，郭黎还是没搞定东西。顾澄打来电话：“你还没回家吗？”顾澄加班回到家，发现家里灯还暗着。

“嗯，想加会儿班，把手头的东西整理好发给王律师。”

“你连续加了好几天班了。”顾澄说道。

“这几天多干点，周末就有时间睡懒觉了。”郭黎又精神了点。

“好吧，你继续，我过去接你下班。”顾澄说着，拿了钥匙和手机出门，又转回家从零食盒里带了包薯片。

两个人的律所其实离得挺远，巧的是顾澄租的房子刚好在两家律所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所以，顾澄回家后，直接骑了自行车过来郭黎这儿。到楼下的时候，整幢楼还是有好些公司亮着灯。

顾澄到郭黎的工位那儿，郭黎正专心致志地对着发票。她一会儿拿起书看解说，一会儿又在草稿纸上列数列。然后她一个抬头，看到旁边的身影。顾澄站在旁边，不知道何时到的。

“哎，你来了。旁边拉个椅子过来，我还要一会儿。”郭黎指了指隔壁的椅子。

“你还没吃吧？给你从家带了包薯片，填个肚子，等下去吃夜宵。”顾澄说着，出去洗了洗手，然后回来拆开薯片，往郭黎嘴里送。

郭黎凑过来咬了一口，然后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几个数据不是很懂。都怪我平时不好好学习，财务知识也匮乏。”

“哪里？”顾澄凑过来看了一下，然后细细地跟郭黎讲解起来，郭黎听得一脸恍然。

“我书柜上有cpa的书，你可以去学学。”顾澄讲解完，说道。

“我一看那书就想睡觉，哎。”郭黎打完最后一个数据，做完表格，又检查了一遍，给王律师发了邮件，“搞定。”

郭黎整理了下东西，拿起包，跟顾澄说：“害得你这么晚也没吃东西，请你吃烧烤？”

“必须啊。”顾澄接过包，“你这包里都是些什么啊？这么沉。”

“鞋子啊衣服啊，万一被临时叫去开个会啥的，我总不能踩着我的小白鞋穿着我的T恤去吧。”

“想得还挺周到。”顾澄笑道，“可是你为啥不把衣服鞋子放在工位这里？”

顾澄问完，两个人哑然。

是哦，为啥不呢？郭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俩人走在路上，这个点，上海市中心还是很热闹，灯火通明。郭黎往顾澄那边靠了靠：“都10点多了吧，果然是不夜城。在我们老家，这个点，估计连虫子都睡觉了。以前以为不夜城就是醉生梦死，原来不夜城是指大家都忙忙碌碌啊。你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天天加班啊？”

“嗯，回去也没有事情，就想着多做点，多学点，早日有所成。”顾澄说。

“你肯定比其他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能有今天这个成绩。我如果七八年后也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就挑案子做，不喜欢的就不接，每天想几点下班就下班。”郭黎憧憬道。

“你想多了，膨胀了。我哪里有挑案子做，有随便下班的？”顾澄笑着说。

“那是你。我就要这么做。”郭黎说，“然后，我买个大房子，带个大大的阳台，放个摇椅，回去就晒太阳、休息、吃瓜。”

“好。只要你喜欢。”顾澄说。

俩人来到小区附近的烧烤店，打包了一些蔬菜回家。

陆怡安再次从国外回来的那天，在机场被公安当场羁押。当时她身上就带了手机和护照，其他证件都留在家里。

陆怡安给郭黎打电话的时候，刚好沈主任在办公室。郭黎因为事前跟沈主任说过这个事儿，沈主任二话没说，带着郭黎赶往机场。

一路上，沈主任问了郭黎一些问题，郭黎一问三不知。除了陆怡安之前说的，郭黎还真不知道其他。有些隐秘的事情，估计陆怡安也不好说。

陆怡安当场和沈主任签了委托书，委托沈主任全权处理她的案子。

“沈主任，周然呢？周然回来没？”事发第二天，郭黎来到沈主任办公室，好不容易开口问，“按理说我不是负责这个案子，也不太合适问，但是沈主任，陆怡安是我研究生室友，我，我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大概事情，陆怡安也跟我说了。周然还在国外，这种情况估计不太会回来，一回来肯定也会被羁押。现在这个案子，好的坏的都落在陆怡安头上。放心，我会去看守所，再去和她聊聊的。”

“听说要回到华安？”

“是的。不过以我经验，她这个案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移送检察院的。有点复杂。”沈主任说。

“那拜托沈主任了。”郭黎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郭黎自从拿到执业证，就跟着和王律师一起办案了。这天下午开完庭，她早早回到家，在书柜上开始找刑法的一些案例。可能因为顾澄做的民事，家里刑法的书不多。

郭黎在班级群里发了条信息，问了下谁现在做刑法，想请教些事情。

李平在群里跳出来，说他现在在某个区人民法院刑庭工作。

“太好了。”郭黎跟李平私聊，“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些挪用资金方面的案例。我不好意思说我刑法都忘光了。网上自己搜索案例，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也不全。”

“你是遇到啥问题了？”李平问道。

“帮朋友研究研究。”郭黎回复。

“行吧。我帮你找几篇。你说咱们同学也好久没见面了，我刚计划着今年组织一次同学会。”

“嗯嗯，谢谢。多多益善。同学会，看班长安排咯。”郭黎说。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李平就发来了一个压缩包，里面有一百多份案例。

“太好了。”郭黎打开pdf，一个个看，并标出了高亮，“家里有个打印机就好了，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顾澄还没有回来，郭黎在网上对比搜索了半天，下单了一个家用打印机，然后继续翻看案例。

忙碌了一天，郭黎有些犯困，想趴着眯一会儿等顾澄回来。

顾澄进门洗完手，发现郭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走过来看到郭黎开着的电脑以及画的标注，明白了一切。

郭黎跟他说过陆怡安的事情，有些事情发生得太戏剧性。

他拿了一件外套披在郭黎身上，然后拿过郭黎的电脑，坐在旁边帮忙一起看案例，做标注，直到郭黎醒来。

“嗯，你回来了啊？”郭黎抬头看了看时间，“我这是不小心睡着了。”

“吃饭了吗？我叫了个外卖。”

“我也不饿。”郭黎有点提不起兴致。

“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是也得先吃饭啊，白天工作已经那么累了。”顾澄心疼地说。

“陆怡安是我的室友，是我们的朋友，她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急死了。真的应了那句话，法庭上，可能法官是校友，检察官是校友，律师是校友，连被告都是校友。”

“先吃点，你把案例拷给我，等下我帮你一起看。”顾澄放下电脑，拉着郭黎到餐桌边吃饭。

郭黎兴致索然，跟顾澄说：“你说，这个必然是刑事案件吗？是否有可能只是公司经济纠纷，还不涉及刑事呢？”

“具体细节我们也不知道，没法判断啊。”顾澄说，“现在陆怡安在看守所，我们也见不了。只能等沈律师消息了。”

“哎。”

第二天，郭黎把前一天晚上和顾澄一起讨论完的案例拿给沈律师。

“沈主任，这是我问我法院同学要来的近几年的判决案例，我昨晚也都看过了，做了些标注，不知道能否对陆怡安的案子有帮助。”

“嗯，我会仔细研究下。她的案子，陈路也申请参与了，你也发他一下。自从上次事件之后，他主动要求以后也参与办理刑案。我想着他刚好也是你们同学的，让他一起参加。陆怡安也同意了。”

“沈主任，如果陆怡安的案子开庭了，麻烦跟我说一下，我想去旁听。”

“嗯，我们争取不走到那一步，争取到检察院阶段就能不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