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端着奶茶和一碟点心进来放在阿楠面前的桌上，俯身在海久瞳耳边说了什么。海久瞳垂下目光，‘嗯’了一声。

阿楠喝了一大口奶茶，奶味浓郁甜淡适中，十分满意，看海久瞳也略微顺眼了点。“你们家能帮忙把霞调回来吗？现在事件科很缺人，白玥脾气都比以前大了。”

“恐怕不能。”海久瞳语气柔和，却很肯定，“海家对外的事一般是我四叔，也就是海家理事长处理，我插手的话恐怕引起矛盾。”

“哦……”这个人好像消失几周了，也不知道白玥能不能联系到。“你能帮忙联系他吗？”

“嗯，也不是不可以……但为什么呢。”海久瞳微笑，“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和梅梅在帮你查案嘛。”

“话是没错，只是进展不大。”海久瞳含笑喝茶，“倒是开支巨大，找你问进度还经常被呛。不像是个划算买卖。”

“呃……也没有吧。”阿楠干笑，“我们不是已经查到了何温荆吗。”

“我早就知道何温荆的事了。之前只是想试试你们。如果你们查不到何温荆，那我就该尽早想其他办法。”海久瞳声音轻缓地说，“不过……等你们的调查结束，我倒可以在这件事上帮忙作为你们辛苦的报酬。至于是早是晚，那就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好吧。”这似乎已是最好的结果，甚至白玥都没指望过海久瞳能一次答应。

两人交谈还未结束，门再度被推开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童跑了进来，一头扎进海久瞳怀里。管家跟在她后面，显然是没赶上。

海久瞳熟练地拍了拍她的背，又给她递了块点心。“我还在忙呢，颜颜。在外面等我一会好吗。”颜颜黏在他身上，无声地用力抱着他的腰不肯从轮椅上下来。海久瞳轻轻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为什么我说话就总是不听呢。”

他这么温和的语气，自然是制服不了小孩子的。管家赶来，终于把颜颜从他身上扒了下来。颜颜一声不吭却皱着眉拽着他不肯放，把他衬衣上的胸针都扯掉了，又打破了一只茶盏。最终不敌管家的力气，被抱了出去。

阿楠目瞪口呆，这孩子看起来有点野，但又轻又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剪了个妹妹头，皮肤有点黑，小脸圆园的很可爱，眉毛很淡，乌亮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把脸上弄了些划痕，看起来像只带病的小野猫。“这就是你女儿？”

“是啊，多可爱。”海久瞳低头整理衣服，他的衬衣现在全是皱，胸针被颜颜抓走了，扣子都差点被拽掉两颗。

“不，不像你……”阿楠打了个寒战。“小孩真可怕。”

“偶尔是有点……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海久瞳咳嗽了一声。

阿楠喝完奶茶，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去了。”但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只空杯上。这个杯子不太对劲……

不及思考，阿楠伸出手把杯子拿了起来。

啪——

杯子在他手中被撵为粉末，一瞬间草木疯长，这个设计漂亮的玻璃穹顶，数块玻璃都裂掉落了下来。其中一块几乎是快擦着海久瞳落了下来。

阿楠猛然回神，绿萝快速生发从海久瞳轮椅边窜出，挡住四溅的玻璃碎片。然而即使如此久瞳的手腕依然被玻璃溅伤，鲜血滴落。

“阿楠，冷静。”外面的保安，异能守卫匆匆赶来，海久瞳抬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他手腕受伤，只用一方手帕按住，冷静平和地看着阿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阿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怀疑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但是……刚刚，那杯子上分明有诡水的气息！

“我感觉到诡水……”阿楠摸了下自己的头，纳纳地说。“……我不知道，可能我感觉出错了……”他开始环顾四周，但什么都没发现。这个漂亮的房子在瞬息间已经被失控的荫木之力搞得像个垃圾场，书柜倒了，地面翻起，玻璃碎了，植物长了半个屋子。又一次闯祸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落在海久瞳手腕上被血染红的那方手帕上，一时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差一点，海久瞳就被玻璃砸中了，那必然是血腥的场景。有什么陈封的记忆开始翻涌，阿楠的脸色变得苍白。

“只是擦伤，别担心。”海久瞳居然现在还能保持平静温和。“这个屋子我也会让人修好的，不会告诉白玥，别怕。”

阿楠垂头丧气。“对不起……”

“过来。”

阿楠垂着头慢慢踱到轮椅边。海久瞳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块抹茶麻薯，放在他手里，温柔微笑，“别想太多，回家休息去吧。”

阿楠坐在车里，无滋无味地咬着麻薯。地面受树根的影响，现在很不平整，所以车开得非常慢。他出门时注意到守在外面的人看他时畏惧的眼神，一如在事件科那些人看他的样子，感觉心下微微抽了一下。

海久瞳不愧是家主，真是个非常冷静平和的人，和他聊天，也确实很放松。

可惜还是连累他受伤了。

车忽然停下了。前面一队人正在搬运一些很大的箱子，箱子铺了满地，把路堵住了。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你们要多久？我要送客人出去呢。”

“快了快了，最后一批。”

“为什么要放路中间啊，不知道这样会挡路吗……”

“我们这边也急啊，管家说今天就必须全部清出去。”

“啊？什么东西这么急？”

“上代家主养的的蚂蚁工坊，满满一间，一直还有人维持呢……早上被家主看到，据说当场吐了，管家让天黑之前必须清走。”

阿楠愣了愣，眼前浮现那只已经粉碎的杯子。

他的感觉从未出错过。但是现在……他实在不确定那个杯子上诡水的气息究竟是真的还是错觉。

诡水的气息怎么可能在海久瞳的居所？况且海久瞳现在还毫发无损。

他示意司机打开车锁，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摆在路中央的是一些透明盒子，有的是亚力克做的，有的是玻璃的。都有喂食口和通风孔，装着木屑，里面养着蚂蚁。透过玻璃盒子可以清晰地观测蚂蚁的巢穴，和它们的活动轨迹。阿楠捡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盒，“这个可以给我吗？”

“本来也是要扔掉的，你拿走吧。”

阿楠坐回车上，仔细地检查了那只盒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就是一个普普通的蚂蚁工坊。

蚂蚁在里面忙忙碌碌地活动，搬运食物，搭建它们的王国，海久瞳这么冷静的人，居然会对蚂蚁有这么大反应……也实在是出人意外。

此时，颜颜侧坐在海久瞳膝上，靠在他怀里，看他包扎过的手。一点血迹氤开在纱布上，她摸了摸那只手，有点心疼地皱着眉。海久瞳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颜颜比划了几下。她才刚开始学手语，还不是很熟。

海久瞳笑了笑，“那个哥哥不是故意的。”

颜颜气鼓鼓地低下头不再做手势了，海久瞳的文鸟已经和她玩熟，有一只落在她头顶喳喳了两声然后飞起来。她‘呀’了一声，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去追那只鸟。

“担心。”地面不太平整，海久瞳提醒。他转动轮椅，慢慢跟到了水潭边。却见池塘里的水藻绿油油地爆了满池，锦鲤被挤到边沿，艰难地张着嘴往上呼吸。

海久瞳看着这幕，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

“还好是在这边……看来，下次要更注意点了。”他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