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居不在文岫城，但阿楠和梅梅在外地，返程倒是正好可以去观海居见海久瞳。

占地五千多平的观海居，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花园。

车从大门开进去时路过了植物景区，绕过了一个人造湖泊，最后停在了一栋两层楼高的玻璃外墙建筑的大门口。

阳光穿过玻璃穹顶洒落在锦鲤游动的水潭，反射出泠泠波光。海久瞳坐在轮椅上，正在水边喂鱼，水面的鳞鳞光线打在他脸上泛起暖白柔光，见阿楠进来，他柔和地微笑。“怎么样？这个地方是不是比水榭庭院好很多？这个石桥已经有四百年历史了，从邬县整个运过来的，漂亮吧。”

这里自然是比水榭庭院好的，至少不冷，而且景观设计错落有致，拱桥池塘，淡彩玻璃穹顶，无论远近都像画中一般。但阿楠并没有欣赏的心情，想到这个凡尔赛大师居然和梅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定了个婚，他有种被人排挤了的微妙不爽，没好气地说，“又没人住这里……修这么大，浪费资源。”

“……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吃了柠檬。”海久瞳依然微笑，把剩下的鱼食撒水里，接过属下递来的毛巾擦净手指，然后让属下退下。

“我才不酸。”阿楠翻了个白眼，“你经常这样说话吗？这样很得罪人的知道不。”

“现在知道了。看来我得罪你了。”海久瞳转动轮椅离开水池，到主桌边上。“别生气了，来喝杯茶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阿楠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海久瞳熟练地烧水浇杯泡茶，然后递过来。他喝了一大口，也没喝出来什么滋味，嘀咕。“喝个茶架势那么大，怪讲究……还难喝。”

这茶叶产自龙井御前十八棵，年产量仅100克，天价拍卖，还需运气才能买到。得到这个评价，海久瞳却不以为意。“……好吧，你想喝什么？”

“雪碧可乐奶茶都行。”

“那让人用茶叶给你煮点奶茶吧。”他示意侯在外面的人进来，交代了一下。

“哇，你居然有牛奶。”

“我只喝茶。牛奶当然有，我女儿爱喝。”海久瞳柔和微笑，他涵养极好，遇到阿楠这种胡搅蛮缠的家伙也毫不动怒。

“？你女儿？”阿楠睁大了眼睛，暗自咂舌，心里腹诽，他没结婚居然有女儿！不守男德！渣男！要是被这家伙骗走，梅梅岂不是要当后妈？这必然不可能！梅梅自己都还是个小女孩呢！“你都有女儿了，怎么还找人订婚？”

“我有女儿又没有老婆，为什么不能订婚？我要给女儿找个妈妈。”海久瞳抬手支着下颌喝了两口茶，心底带着戏谑，面上却不显。“孩子没有妈妈总是不好的，我这么有钱，当然要找个脾气好点的妻子，善良，大方，要有同情心，还要长得好看……”

“那你也不能找梅梅！”阿楠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皱着眉脱口而出，海久瞳端起茶盏眼里带着笑意看他，阿楠立刻明白又被耍了。恼怒，“你还想不想让我们给你查案了！”

“当然是想的。”目测阿楠已经快红温，海久瞳见好就收。浅饮一口，缓缓地说，“我可是一直在给你们收尾，你打塌了半边的酒店我买了，你们背着白玥用我给的通行跑去越番县，白玥气坏了，也是我出人出力安抚的。我对你们不错吧。怎么样？你们进展如何？”

“……你知道何温荆吗？”阿楠不爽地看着他，“梅梅怀疑这个人和诡水的来源有关。他和你们海家又是什么关系？那些案子应该都和诡水有关，为什么他这么恨你们海家？”

听到这个名字，海久瞳放下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垂着目光，“看来你们进展还是不错的。”

“啊？你真认识他？你让我们查案总要多给点线索吧。”阿楠留意到他的停顿，有些惊讶，他一边用手转着桌上的檀木雕山水摆件，一边问。“那个小镇子到底和海家有什么联系，连这么个小人物你也认识，他很不寻常吗？诡水又是怎么回事？”

海久瞳视线落在正滴溜溜被阿楠转动的摆件上，缓缓吸了口气，似乎被勾起了一段久远的回忆。“那个镇子啊，很早以前，我还不是家主的时候……海家有个计划。他们希望能够让家族内的人得到十干之力。但十干之力是不可预测的，谁也不知道十干宿主会出生在哪里，甚至觉醒之前都没太多征兆，很难辨认。这个计划也就一直没能开启。”他声音徐缓，语气柔和，像是在讲一个故事，“直到有一天，当时的海家理事长去了一个矿基，可能是预感？也可能是心血来潮，他在车里摆弄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十干探测仪。这完全是个巧合，但还真被他发现了诡之水力量的端倪。”

“啊？那个小镇就是诡水的出生地？”

架子上的一对文鸟相继跳下来落在了海久瞳的轮椅扶手上，海久瞳轻轻摸它们颊边和脖子。“有可能，这个何温荆，就是他们选中的人之一。但在诡水之力彻底觉醒前，海家没做任何干预，仅仅观测，我那时候还不是家主，所以没有参与这个计划，当时的详情你们还需要去调档案。”

阿楠看他淡定，嘴角抽搐。“……你应该知道你们家私下寻找十干之力是违法的吧！十干之力不属于任何家族。你怎么……”

“不是你让我多给你些线索吗？”海久瞳微笑看他，“我实话实话罢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举报你们家。”

“理论上确实可以。”海久瞳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但我可不会为你作证。海家的档案你可以查，但不能拍照和外借。要举报的话可能会缺少证据。”

阿楠泄气。“好吧，然后呢。”

“之后……诡水确实觉醒了，海家开始实验，等我当了家主，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在我上任之前实验就失败了，诡水死了。”

“啊？”阿楠睁大了眼睛。“不，不是。死了？那是诡水！这么容易就死了？那现在的诡水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现在的诡水的情况，但死的可不止是他。”海久瞳侧着脸看着跳到膝上的文鸟，微长的发掩住了他的表情。“海家损失很大。那时候，海家和诡水谈好了条件，打算不计代价来交易得到诡水的力量。他们和诡水最终达成一致，把他的力量抽取出来，尝试给族内选定的人。但原本稳定的诡水力量忽然爆发了，参与这次实验的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的哥哥。”

阿楠目瞪口呆，“我去，你们家胆子可真大啊，那是人力无法驾驭的十干！哪怕是天然宿主，都有可能暴走……这么危险的事你们家也敢赌。不过……按血缘关系，你哥哥应该地位很高吧，为什么会参与这么危险的实验？”

海久瞳似是叹息了一声，“海家就是这样，血统，力量，权利，都是为了整个家族繁荣。和蚂蚁种群类似，哪怕是蚁王，也要服从整个家族的利益。我哥原本是最合适的家主继任者，但预言师说他如果成为家主，会颠覆整个家族，于是，他就成了弃子。家族决定让他辅佐我，所以希望他能有诡水的能力。”

“你们感情好吗？”

“他可是我哥……我父母去世后唯一的亲人。”海久瞳苦笑了一下。“你说呢？”

阿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对不起。”

“不用道歉。”海久瞳语气柔和。“继续查下去吧，我也想知道，当年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楠已经去海家了吧？”白玥翻着科修递来的报告书。“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海家帮忙把霞调回来。”

“很难……海家家主不太管事的，他们家情况……相当复杂。”

“嗯？”白玥惊讶地抬头。“家族内斗？”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们家完全不合常理。比如海家的现任家主不管事几乎是公开了，那海家的决策人是谁？我之前以为是海家理事长，但后来发现不是，因为这个人已经失踪了好几周，他的权戒也没在其他人手上出现过，但海家依然运行正常。于是我想……或许真正掌管海家的是更幕后的人。除开海久瞳和理事长，其他的人选已经不多，没有发现任何能取代家主的核心人物。这样一个大家族居然如此散乱。更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一切都有条不紊，简直像被无形的幽灵控制着一样。”

“听起来确实有点玄，其他的大家族应该没有这种情况吧。”

“没有，我对比过了。”科修笃定地说。“我甚至怀疑，这些信息都是海久瞳故意透露出来的。”

“海久瞳上任前的情况呢？”

“完全查不到。他们家是最大的家族之一，背景深厚，能人异士太多了，把内部情况藏得滴水不漏。实话说，海久瞳找阿楠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白玥皱起眉，“……确实。荫木虽然强，但年龄太小，不够稳。找十干还有家族隐秘外泄的风险，为什么一定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