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疏和谢凌烟之间的水火不容,陆溪云也是很郁闷的。
陆世子不能理解,明明谢大哥那么好相处,秦疏又是这么左右逢源的人,怎么就处不好和谢大哥之前的关系呢?!
一直夹在两个人之间,陆溪云也很心累的。
任玄汗颜,那谢城主只对真要拱白菜的狗破防,指望谢凌烟对秦疏和颜悦色,下辈子吧。
他讨好笑笑:“万一殿下和谢城主又呛起来,到时候费力周旋的,还不是您,何必呢?”
陆溪云低眉,这任玄说的……有点道理……
他纠结一下,还是开启了传讯。
传讯对端,谢凌烟语速极快,声音仓促,像是百忙之中还抽空响应了陆溪云一下。
“溪云,什么事?”
陆溪云如实道来。
“此事,我的两位师兄再跟,有进展,银枢城也会向朝廷同步。”
任玄干咳一声:“谢城主,我从武甲村来,实不相瞒,二爷已经在街头睡了好几天了。”
……指望这厮的办事效率,您这辈子都别想跟朝廷交差了。
传讯的对端,谢凌烟的沉默震耳欲聋。
任玄能够感到,兢兢业业的谢城主,已经要让那怨种师兄干碎掉了。
过了好一会,谢凌烟才又丢过来一个地址。
“大师兄发现了一处中转据点。”
“地址我发你——溪云你派人盯着方行非,让他立刻过去。”
“顺便告诉他一句,他再敢蹭着大师兄浑水摸鱼,以后他就一个人出任务。”
传讯结束时,谢凌烟那边似乎正摔了点什么——大概是一只无辜的不倒翁。
陆溪云咽下口口水:“……师兄,不该是照顾师弟的那种吗?谢大哥的师兄,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任玄笑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正常正常。”
任玄记下那串地址:“世子,这事交给我了,您继续练剑,不是——继续好生修养哈。”
陆溪云:“……”
···
任玄回转街头,果不其然,那身着玄衣白带的“乞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墙角,竹笠低垂,看样子又一次“睡着”了。
他走近,半蹲下身:“方兄。”
竹笠微抬,露出一双慵懒的眼,声音不紧不慢:“任将军,这么快,有结果了?”
任玄笑得客气,语气却不拖泥带水:“我已找到暗兵巢穴所在,正打算过去一探。方兄可愿同行?”
方行非又把竹笠压回脸上,语气温吞:“任将军武功高强,何须在下相助?”
任玄眉头一挑,心道这厮是真能躺平。
他语气顿了顿,终于撕去客套:“方兄,银枢城也在查这案子,如今有了突破口,若你不愿动身,我只能请谢城主另派人了。”
这句话一出,方行非果然挑了挑眉,倒是坐直了些:“你认识老三?”
任玄面不改色地点头。
方行非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拍拍衣袍,勉强撑出一副“认真配合”的模样:“任将军,实不相瞒,我大师兄等会回来,我若贸然离开,他回来找不到人,恐生变故。”
任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厮要是再认真一点,全天下的懒人都得被他代表了。
印象中,谢凌烟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这师兄弟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银枢城里‘公务员’的素质,这么参差吗?!
他干脆收了笑意,直言不讳:“方兄,在下方才已与谢城主联系过。”
“谢城主原话是——”
“你若再蹭着你大师兄浑水摸鱼,以后任务都你一个人干。”
方行非嘴角微微一抽。
沉默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接受命运:“任将军既执意要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方行非嘟囔了一句什么,任玄没听清,也懒得追问。
两人一路疾行,绕过村尾,很快便踏入了北面那片松林。
林中昏暗幽深,松针厚软,脚步落下几乎无声。
循着陆府记下的那串地址,他们一路向北,终于在山腰间的一片乱石之后,寻到了那个被灌木遮住的洞口。
洞口极其隐秘,若非地图所指、又有人事先清理过,根本看不出有一道入口。
方行非蹲下身察看,指尖划过石门缝隙:“最近有人进出过,不会超过三日。”
任玄点头,一手搭在刀柄上,率先入内。
洞内甬道不长,只十几丈,地势略低,像是由天然的山腹改建。
但越往内走,温度越低,直到甬道的尽头,一方石室豁然显现——
石室足有数十丈方圆,中央立着五座巨大的木架,架位上已是空空如也。
任玄走上前,拾起地上散落的一枚铜片,随即眯起眼睛。
“是‘暗榜’的标记。”
方行非歪头,盯着那枚铜片上斑驳的符号:“这鬼画符什么意思?”
任玄语气低上几分:“这是‘七‘,暗榜第七位的专属标记。”
他抬眸:“这地方是‘暗兵’的私库。”
方行非挑眉,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那枚铜片,语气慵懒:“任将军知道得不少啊?”
任玄头也不抬,语气平静的平铺直叙:“杀过不少暗榜的人,记个名号不过分。”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
方行非一怔,侧耳凝神——甬道尽头,隐约传来人声。
两人交换一眼,立即压低身形,顺着石壁另一端摸了过去。
石壁斑驳,火把倒映在潮湿岩面上,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火光下,一名青年正被两名黑衣死士押跪在地,肩膀高低不齐,像是为外力所卸,显然在被擒之前吃过一记狠招。
一名似是带头的暗兵踏前一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沉声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找到这里?”
蜷缩在地青年浑身痉挛起来,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私劫朝廷的货,大统领不会放过你们。”
石室里顿时安静了半息,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见到裴既明?!”
说话那人蹲下来,捏起他下巴粗暴一拧,逼迫他抬头面对火光。
黑衣人咂舌,眼中露出点审视的玩味:“裴既明派这么个小白脸来查七爷,大统领手下是没人了啊?”
几人哄笑,气氛轻慢荒唐。
那人被迫仰头,眸子却没聚焦,只虚虚落在远处火光上,沙哑笑起:“都是黑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哪里的钱不好挣,非要赚这绝命钱?”
“哈。”一个靠墙的暗兵笑了声,拔了把椅子坐下,懒洋洋接话:“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七爷多赚点怎么了?”
甬道暗处,任玄目光微敛,他忽然低声开口:“这人有用,劫他出来。”
话音未落,方行非抬手拦下他:“急什么,你怎知他出不来?”
石室中央,那青年咳了两声,偏头将血吐到一边,轻声笑了:“上万把刀?七爷抢了,也不一定能脱手吧?”
一人啪地一脚踢开身侧木架残件,声音猛地拔高:“笑话!七爷早就和那边说好了。”
他手一指石室中央那几架兵架,语气透着得意:“你看看这里还剩几把?!”
那青年却像根本没听进去一般,自顾自地咳了几声,唇角沾血,脸色灰白如纸。
他语调未变,只是缓缓问了一句:“……已经交易了?”
那话音不大,却叫周围几人神色顿住。为首那人神色警觉,眼神一凛,语气也沉了下去:“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只见那青年轻轻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
在一众骇然的目光中,那原本看起去快要断气的人,施施然站起。
一道淡青色的光晕,如水纹般自青年的身侧扩散开来。
那几名暗兵刚想扑上,却发现脚下生根,浑身动弹不得。剧痛自胸口传来,低头看时,破土的藤刺自地底探出,穿胸而过。
刹那之间,石室内已尸横遍地。
那青年抬手,指尖青光收敛,石壁上的木藤缓缓退回墙体,只留下血迹斑驳。
青年嫌弃的拂了拂衣袖上再难拭去的血渍,朝着二人所在的方位投过视线,冷声道:"看够了吗?"
任玄下意识就按剑在手——这人绝不是裴既明的手下。
任玄正欲出手,肩头却再度被人横手拦住。
方行非懒洋洋走出阴影,调笑开口:“师兄玩够了吗?”
任玄:“……?”
他目光在青年和方行非之间来回扫了两圈,神情从困惑,过渡到微妙,最后只剩一行大字:你俩,谁管谁叫师兄?
那青年眉眼干净,面色偏淡,怎么看都要比方行非年轻一些。
方行非知道任玄在想个什么,施施然摊手:“功法好呗。”
任玄眯眼,方才那几道藤刺、气元牵引——典型的木属功法。
木者,主生、主繁、生生不息,也无怪这人——上一秒还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摸样,下一秒就能恢复如初。
白衣青年看见方行非,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方行非理直气壮:“我收到线索,说暗兵巢穴藏在此处,便来查探。”
任玄:“……?”
这不对劲吧?!方才他可是拖着一路磨、一路劝,才把这祖宗薅过来,结果这厮现在居然换了副“公门先锋模范”的嘴脸?
方行非对任玄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捎带着为任玄引荐:“这位是朝廷这回负责此案的任将军。”
青年微微颔首:“银枢城,萧无咎,幸会。”
像是想到什么,方行非转过头:“都查到对方的巢穴里了,师兄,我们可以给老三交差了吧?”
任玄:“……”
您是真好意思说‘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