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阳城南面，一家新开的篮球馆。

两队人马正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

其中一个学生模样的，身穿黄色球服。他右手娴熟地运着球，那球如同与他手合二为一。突然，他加快了速度，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过了几个人，将球抛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要进入篮筐时，却被一个蓝色身影快跑着跳起，完成了一个大力盖帽。篮球在篮筐边沿转了几圈，最后掉了出去。

看台上几个年轻妹子，不约而同地发出惋惜的声音。

随即，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89-90，蓝队以一分的微弱优势，赢得了比赛。

蓝队的几个球员欢呼了一番，将刚才绝杀黄队的程白羽围在中间。

药松拍了拍程白羽：“阿羽可以啊，宝刀未老。”

顾况野趁药松不备，打了下他的大肚腩，“你以为各个都像你，羽哥以前就是校队，现在再打中学生也没有问题。”

谭行雁压低声音：“喂喂喂，五点方向，三个辣妹看过来好久了。”

药松、顾况野顺着谭行雁的话看过去，正好和三个年轻性感的女人对望。其中一个穿了热裤的大长腿，还抬手回了个招呼。

程白羽没理，坐在休息长凳上系着鞋带。

顾况野舔了舔唇，“四男三女，不够分。”

药松嗤了一声，“做襟兄弟一起上，又不是没试过。”

谭行雁也坐到了程白羽旁边，他灌了一大口水，笑：“你们不用算我，佳人有约。你们一人一个刚好。”

药松最八卦，他凑了上来，“大雁，什么情况？”

谭行雁有些得意：“今晚去鉴文物。”

药松和顾况野交换了个眼神，笑得意味深长，问谭行雁：“在哪呢？”

“融基大厦旋转餐厅。”

“会吃”，药松给了谭行雁一个大拇指，“楼上两层就是总统套房，谭总下重本了这次。”

程白羽坐在旁边，板着脸，没有参与讨论。

药松已经对这幅表情见怪不怪，问他：“阿羽，待会去哪里？蓝枫会馆还是跟着大雁去看文物啊？”

程白羽用毛巾擦了擦汗，站起来，“这里闷，我出去抽根烟。”

夕阳下的篮球馆门口，地面依旧是热得发烫。

真他妈的热。

程白羽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止不住汗水从脸颊两边不断地滑落。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目光流连在某个头像上。

过了十秒钟，关掉。

过了一会，他又点开微信。

又是十秒，再关掉。

如是反复了无数次，程白羽踩熄最后一个烟头，迅速地在输入框中写下，【谭行雁不适合你】。

他的手指在发送的按钮上，顿了顿，两秒钟后，还是按了下去。

对话框里立刻跳出灰底白字的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是……这是方书晴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草！

他摔了手机！

——————————

阳城中心有一幢造型奇特的摩天大楼，这里二十楼整整一层，外面是酒吧，里面是装修豪华夸张的KTV包厢，整个晚上都灯火通明。

方书晴当然不可能再去见谭行雁，她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对着叶沃若大倒苦水：“你知道吗？他居然凌晨三点钟打电话问我，朋友圈封面那只布偶猫是不是在瞪他？”

叶沃若哭笑不得。

她拿了个叉子，和方书晴分享着果盘，又凑到她耳边说：“那你今天跟着我来大学同学会可算对了，我的同学都挺靠谱的，起码是正常人。”

时间晚了，气氛热了，同学们渐渐玩嗨了。

有人提议来场真心话大冒险，特别是对当年大学的各种秘密盘一盘，立刻有很多人附和。

人多才热闹，方书晴和叶沃若也成了其中一员。

几轮下来，轮到方书晴了，她选大冒险。

出题的女孩今晚才认识方书晴，她给了个中规中矩的任务——出去外面酒吧，请个异性喝酒。

方书晴很少来酒吧，更不知道怎么和陌生异性搭讪，叶沃若义不容辞地陪她出去。

水晶珠帘在身后哗啦作响，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扑面而来。

外面人不少，有个舞池，男男女女在跳贴身舞，旁边一圈吧台和卡座，头顶彩色的转灯转得方书晴有些头晕目眩。

她大着嗓门，贴着叶沃若耳边：“随便找一个吧。”

叶沃若一头过肩的长卷发，穿着背心，下面一条热裤，名副其实的辣妹。她跟着音乐摇摆不停，对方书晴吼，“请喝酒也得找个帅的。”

她启动“帅哥雷达”，在场巡视了两圈，目光最后锁定在吧台前，两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她抓住方书晴的肩膀，转了45度，抬了抬下巴：“妞，看那边，宽肩窄腰的浓颜系帅哥哥，极品。”

方书晴顺着叶沃若所指，踮了踮脚，看过去，却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站在原地。

程白羽的侧颜在暗蓝射灯下忽明忽暗，威士忌杯在他指间转过半圈，冰块碰撞声淹没在鼓点里。

他身侧的红裙女子忽然轻笑，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搭上他袖口，一副对他很有兴趣的表情。

方书晴摸摸鼻尖，目光瞥到酒吧的另一边厢。她扯了扯叶沃若的衣角，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现在不流行这种，那边有更帅的，淡颜系小哥哥。”

叶沃若顺着方书晴说的方向扫了眼，对她很是鄙视，“你是不是要看眼科？审美下降得那么厉害。”

方书晴还想再指另外的人，叶沃若已经等不及了，她推着方书晴往前走，十来步就到了程白羽身后。

方书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满脸尴尬，小声对叶沃若说：“算了吧，人家旁边有女的。”

“出息！”

叶沃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前一步，站到程白羽和顾况野中间，“帅哥，赏脸喝杯酒？”

顾况野五官虽然没程白羽精致，但他戴着副黑色粗框眼镜，不说话时斯文白净，也是很多女人喜欢的对象。

他推了推眼镜，打量着身材火辣的叶沃若，“喊谁帅哥呢？”

叶沃若想了想，为了避免那群同学说她们作弊不认账，还是得把游戏主动权交回去。

她拉了一把低着头的方书晴，催促：“你说。”

程白羽原本小口喝着酒，偶尔对旁边的女人应上两句，现在也侧了头。

他微微熏红的嘴唇颤了颤，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方书晴。

酒保适时地将一杯调得五颜六色的酒推到桌面，“这杯‘自由古巴’，是哪位的？”

当玻璃杯清脆相碰的刹那，方书晴看见程白羽转动的腕表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她移开目光，鼓起勇气朝顾况野笑了笑，“帅哥，请你喝杯酒。”

顾况野点点头。他脱下眼镜，仰头将“自由古巴”一饮而尽。

任务完成，叶沃若满意地挑了挑眉。

她拉着方书晴准备回包厢，顾况野却叫住她，“Hey juicy girl！加个微信？”

叶沃若对帅哥一向都是来者不拒，她掏出手机，一边扫着二维码，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方书晴退到立柱阴影里，有些尴尬。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程白羽，但他已经重新转过身。红裙女子的珍珠耳坠擦过他肩膀两人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惆怅的心底，多了一朵失落的小花。

那晚的聚会，一直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去，叶沃若喝多了酒，不敢立刻回家，方书晴便在包厢里陪着她酒醒一些。

方书晴中途出去上了个洗手间，折返至包厢外时，虚掩的门缝里突然迸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个秃顶男人不知道怎么进来了，和叶沃若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另一个肌肉男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你们怎么打人呢？”方书晴没有多想，急匆匆地就撞门进去。

肌肉男那青筋暴起的手掌刚从叶沃若唇角撤离，镶着翡翠扳指的食指还沾着星点血迹。

方书晴看了眼眼带泪花的叶沃若，又急又气。她过去抓住肌肉男的手臂，用力往外扯，“你们赶紧放了她！”

肌肉男不仅纹丝不动，还推了方书晴一吧，她站立不稳，一下子重重摔倒了地上。

叶沃若怒了，抹了把眼，吼：“你们他妈的打我啊，动我朋友算什么事。”

地中海男阴沉地笑了笑，拍着叶沃若的脸蛋，“也要找得你才行，微信、电话，你全部不复我。要不是刚才去厕所多往这里瞧了一眼，我还不知道上哪找你去。”

叶沃若忽地唾在了地中海男的脸上，“我嫌你丑。”

地中海男凶相毕露，用力甩了叶沃若一巴掌，她的半张脸蛋顿时红得像烧熟了那样。

方书晴听说叶沃若之前谈过一个“社会人”，可还没来得及带出来给姐妹们瞧瞧，就分了手。她猜这地中海男，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前男友。

“还有没有王法了？分手就打人，谈个恋爱就要杀人啊？”

方书晴摸向挎包的手指在颤抖，可当指尖接触到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沿时，整个包都被肌肉男抢走了。

“你们这是非法禁锢，还抢劫”，方书晴爬起来，想伸手去抢，但勾不着。

地中海男对方书晴的义正言辞哈哈大笑，“在阳城，老子就是王法！谁不认识我巴哥？臭娘们！”

方书晴不和这个巴哥死磕，她瞄到沙发上面有个按钮，目测是个紧急报警的装置。

说时迟那时快，她跳上沙发，按了上去。

随着全场一阵急促的铃声，外面的服务生终于意识到房间内的异样，推门进来查看。

“看你妈看！”

“给老子滚出去！”

方书晴以为来了救星，但这服务生却在看清巴哥后僵成雕塑，门把手在他掌心打滑三次才关严实了包厢。

“臭娘们，搬救兵啊？”

巴哥嘲笑着方书晴的不自量力，抡起胳膊，准备又扇过去。

五秒钟，十秒钟……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方书晴闭着眼睛，听到巴哥冷冰冰的声音，“程总顾总，我教训自己老婆，关你们屁事。”

巴哥混□□，也做些明面上的事。他认得这两个年轻男人。

给个面子喊对方一句“某某总”，实际上不过纨绔子弟，两个草包。

“Bullshit！”顾况野打开肌肉男的手，站在两个女人面前：“就你这熊样，老婆有那么漂亮啊？你喜欢打女人，回去打你妈。”

一旁的程白羽忽然笑了。深邃的五官搭上阴沉沉的笑容，整个人说不上的诡异。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眼——虽然已是深夜，但楼下车水马龙，与白天无异。

他又踱回巴哥旁边，出其不意地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上钩拳，然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求饶的时候，虎口钳住他的脖子，一下把他拽到了窗户边上，推了他上半身出去。

肌肉男原本没有把程白羽放在眼里，更加想不到他的身手如此之快，他战战兢兢地朝着窗户看了一眼，“先放了人，有话好好说。”

程白羽置若罔闻。

他一脚踩在窗户边缘，一手拉着巴哥的领带防止他掉下去，他探身出去，甩了巴哥两巴掌，说：“你错了，阳城的规矩是看谁拳头更硬。”

巴哥的上半身悬在二十楼的高空，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霸气。他哇哇大叫着，“救命……救……救我……”

程白羽又去甩了他一巴掌，并且手上用力，勒紧了领带，巴哥只觉得呼吸困难，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方书晴怕程白羽这样下去弄出人命，颤抖着过去拉他，“别……不值得……”

程白羽的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差一点就错过了方书晴的哀求。他眸子暗了暗，往回拉住巴哥的领带，把他甩到角落。

肌肉男赶紧上去搀扶，巴哥双脚乱颤地站在地上，陪着笑，又抽了自己两巴掌，“我看错了，醉酒误事，认错人了。”

顾况野哼了声，抽了几张钱塞进巴哥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