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第一场雪,足足下了三天,宋璟坐在车上,能够听到车顶上雪水消融的“滴答”声。
阿沅与冬娘这几天都没有出门,宋璟觉得按照顾逢意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下午宋璟不上学,便正在屋子里面读书,他向来怕冷,早早地在屋子里面燃了炭盆。阿沅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坐在红泥炉旁一边煮茶一边烤橘子吃,也学着谢玹的样子,将橘子瓣上面的白丝都剥干净了,才递给宋璟。
宋璟笑道:“我上次跟你说了谢大人吃蜜桔的样子,你学这个倒是挺快。”
“这个好学。”
在宋璟看来,谢玹吃穿用都很简单,不奢靡,也不喜好繁华,因此他才觉得谢玹在吃橘子这样的小事上如此注意细节有些奇怪,还是说达官贵人家吃橘子都会有侍女这样伺候,那日是因为自己不够殷勤,才劳动谢大人亲自动手的。
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宋璟让阿沅待在屋中,自己去开门。
一个戴着灰色斗篷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三个小侍女和四五个随从。
“老身是宁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这里可是宋公子家。”
宋璟立即觉得来者不善。
“是。敢问妈妈来此有何事?”
“这里是五十两金子,愿奉给宋公子。国公夫人知道阿沅姑娘识文断字,想让她进国公府陪我们家姑娘读书。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竟然是阿沅,顾逢意想要阿沅!想必是那日阿沅咬了她,她一直记恨着。
宋璟将递过来的黄金推开:“我们家不需要这样的福气。”随后就要关门,几个小厮上来拦住了门不让关。
“国公府便可以私闯民宅了吗?”
那妇人接着说道:“还请公子多听我一言,阿沅姑娘进了国公府定然是金尊玉贵,不会让她做粗活,只要陪着我们姑娘读书玩耍便是。定会比住在这样的院子里面好上千百倍。如若,公子嫌卖妹的名声不好听,我们可以不签卖身契。”
还没等到宋璟拒绝,就听见“嘭”的一声,阿沅从里屋里面跑了出来,一巴掌拍在门板上,硬生生将门关得只剩下一个缝。
“你们做梦吧!我哥哥不会同意的,我也绝对不会去伺候那个嚣张跋扈的顾大姑娘。”
阿沅满脸怒气地用半个身子抵着门,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留下来。
门外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会儿,之后有声音缓缓道:“国公夫人打定了注意要阿沅姑娘,你们小门小户怕是拒绝不了的。下次再来,定不会像今日这么客气。宋公子和阿沅姑娘年纪还小,不知道在这京都当中,该弯腰时便得弯腰。”言语之间透出威胁的意味。
人走远后,宋璟心疼地拍了拍抵门的阿沅:“阿沅,他们走了,我们回去吧!”
阿沅扑在宋璟怀中大哭:“哥,我们该怎么办?”
宋璟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一直躲避是下下策,自己总有不在家的时候,阿沅与冬娘也不能永远不出门。
阿沅回到屋中,泪眼汪汪地看着宋璟:“哥,你什么时候才能考上状元呀?你要是考上了状元,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傻阿沅,就算我考上了状元,地位比我高的人那也多的是。更何况我现在连一个秀才都不是,就算我能够顺利考过秋闱、春闱被陛下点为状元,那也到等到后年了。”
就在此时,宋璟脑中灵光一现,虽然现在自己不能去考试,但是阿沅可以呀!本朝向来有举神童的传统,八岁到十二周岁的儿童可以参加神童科考试。每年年底都是各地举荐的神童到京都应试的时候,虽说多是男童参加,但是也从来没有规定女童不可以参加呀!
宋璟激动地抱起阿沅:“阿沅,快去隔壁把冬娘找来,我有办法了!”
童子科相比于正式的科举考试,在考察范围上更为宽松,只要到礼部任挑一领域求试即可,不拘是经文、诗词、律法还是算术。
阿沅虽然能够通晓《诗经》、《论语》,但是与那些正儿八经熟练背诵十几本经书的真神童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冬娘更不用说了,才刚开始学认字。
宋璟决定教给他们算术,这个朝代最顶尖的算术水平也就跟现代的初中差不多,阿沅和冬娘只要学一点皮毛便可以唬唬人了。不求在童子试中拔得头筹,只要得到主考官一句夸赞,得到朝廷一点恩赐,将神童的名声传扬出去,便是国公府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宋璟找来一块石板,一只炭笔,在板子上写下一到十。
“阿沅,还记得我从前教你的九九乘法表吗?”
阿沅点头:“哥,你要教我们算术吗?”
阿沅已经有了一定的数学基本,宋璟又在乘法表的基础上教了阿沅平面面积计算发、立面体体积计算法、方程式还有简单的等比等差的公式,相当于整个小学的数学知识。
冬娘基础太差,对数字几乎是一窍不通,宋璟只好教了她可以速成的九宫格。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
“阿沅,冬娘,这个口诀便是九宫算术的秘诀,你们记好。”
之后每天下午宋璟都会在家教她们数学,久而久之,宋璟不禁开始怀疑阿沅是不是真的神童,她在数学上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不仅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宋璟留给她的题目都能很快解出来。后来,宋璟索性从龚掌柜的书坊中买了几本算术书,让阿沅从上面找题目看,连冬娘都是她教的,宋璟在一旁看着就好。
宋璟常常感叹,我不会真的教出了一个真神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