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熠禾突发意外地身体接触,对于秦卿来说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这会她本来还在生曲颂的气,但现在,她觉得她已经可以原谅他了,算是暗地里对不起对方的扯平。
她走出录音室的门,接到了曲颂的来电,他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到了,并且和她确认门牌号,但秦卿有些心不在焉,眼珠子转个不停,在屋子里不断警惕地找,生怕再遗漏了什么和苏熠禾有关的东西。
“嗯好,你摁门铃就行。”她挂去电话,那张拍立得像块烫手山芋,被她塞进了其中一个箱子的底部。
“我来拿吧。”苏熠禾大步过去,将那个箱子抱起。
秦卿的心被那张相片紧紧牵扯,正想开口,“没事..我来就,”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熠禾将箱子抱紧了些,打断话头,抬眸看向秦卿身后的门,“不会的。”
他越过她,走向门口,和进门来的曲颂打招呼,“来了小颂。”
“哎,辛苦了苏哥,不好意思哈我来晚了。”曲颂的眼里有很亮的光点,见到苏熠禾总让他觉得亲切,“我来就好了哥,我来吧。”,瞥见他手里的箱子,曲颂抬手去接。
即便苏熠禾将手紧了几分,却还是拗不过曲颂硬是要接过去,他还一直不停地表达着歉意,“你去休息会吧哥,忙了一下午了,我趁现在能帮多帮点,一会还得回漫游,也是很不好意思了。”
察觉到再争下去,反而会显得奇怪,苏熠禾松开了手,“好,那就麻烦你了。”,他语气平淡,看向曲颂时,眼里还含着几分笑意。
“好的好的哥,没事的。”
曲颂朝秦卿看了眼,随即拿着箱子下楼。
秦卿直接傻眼了,她的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注意力一直放在曲颂远去的脚步声上。她很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把拍立得就放裤子口袋里算了,“你故意的?”,她忍不住质问。
“那样反而会起疑心。”苏熠禾摊了下手,觉得好笑,倚门接着说,“他不会翻的,放心好了。”
事实证明,曲颂确实没翻,也没看到。秦卿将它放到最底部的同时,还是塞进了一本笔记本里,根本没有露出的可能性。
松口气的同时,她努力找着借口拒绝曲颂帮她一起收乐房里的东西,因为录音室上面那片照片墙,她不确定是否有遗漏的。
“你干体力活就行,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分类,你也帮不上忙。”秦卿将他赶去隔壁已经收好的房间,“这里都是收好的箱子,你和苏哥搬楼下车里就行。”
曲颂点点头,看着一地的箱子,在心里考量着需要搬几趟,见他认真起来,秦卿赶忙去隔壁乐房关起门来收拾东西。
所幸照片墙上也没有秦卿担心的东西,收着的间隙里,她才回忆起来,当初雪夜分手后,她就将有关情侣的种种物品都处理掉了,她原以为苏熠禾出国后,他们应该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际,就算有,顶多不过是路上碰碰面的尴尬罢了。
她将照片一张一张的取下来,整齐地放在一个比较小的盒子里,上面有关小时候的、高中的过往,就像一场梦一样,秦卿看着那些照片和物品,已经没有了实感,有时候甚至觉得陌生。
秦卿一直很尊重自己过往的所有好与坏,所以无论照片拍的她满意还是不满意,无论这份物品是不是承载着一些甚至不太好的回忆,她都会将它们一一留下,她很喜欢这种在这个世界留下实感印记的感觉。
按理来说,她也应该是不会丢掉那些她失恋的东西,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有关那晚的记忆,她记不起来自己整理的画面,只看到了一只被放在大黑色垃圾桶旁边的纸箱子,它在一个雨夜里被自己放在那,雨水将纸板一点点打湿,是一种潮湿阴暗的气味。
她将照片一张张叠好,这些到了那边或许她会再买一个册子放起来,方便翻阅。接着她坐在电脑前,想将电脑里的东西翻一翻,以便带走自己需要的,再盖上防尘布。
桌面上的一个命名为“B”的文件夹引起她的注意,点开后,上面整齐地排列了Bruno Mars首张专辑的所有曲目,秦卿一怔,用鼠标点开了其中一首《Talking to the moon》,音乐从音响中流出,直到副歌部分,Bruno Mars带着梦幻、富有情感的嗓音连带着背景伴奏声的渐强,秦卿忽地忆起了什么。
她站在一台复古大喇叭留声机前掉眼泪,然后被一张暖洋洋的绒毛毯包了起来,音乐的强弱让记忆更加深切,她甚至能够嗅到毛毯上那种刚清洗晒透的阳光的味道,她听见有人说,“这样你会不会好点?”,她被从后面抱住,眼泪沾湿了那人的衣服,苏熠禾的睫羽离得她那样近,将她面上的眼泪吻去。
秦卿坐在录音室内发着呆,任由音乐将自己的思绪带远,直至有人叩响身后的门。
曲颂站在身后,拿着一张亮黄色的唱片,“小卿。”,他平静地看她,也看到了电脑上播放的音乐列表,正好在播放他手中黑胶专辑里的其中一首,好巧。
“这上面的文字,是你哪个朋友送你的吗。”他朝她走进,将唱片递给她。
亮黄色唱片的外包装上,用黑色记号笔清晰写着2019.1.苏,字迹工整,就这么静静躺在左下角,秦卿愕然抬头,和笑着的曲颂对视,他说,“这个苏,是苏哥吗?”。
“上次就听说你还有明潇,还有苏哥是高中校友来着。”
背后的音乐还在响着,一字一句。
“Do you ever hear me calling?”
“(Ah) oh-oh-oh (ah), oh-oh-oh (ah)”
...
2018年9月,秦卿乘着秋季凉爽的风,正式成为百海的一名高中生。
作为秦辰的女儿,秦卿毫无疑问是此届百海学生中热议的焦点人物,但幸好,还有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分散去了他们不少的注意力——
那便是百海19届的分班大改革。
秦辰与沈江雅在今年合作资助了一批学生进入百海,并将这40个孩子成立为了百海的第十一班,并取名为耀星班。
此事一出,便引发了媒体的热议,大部分是夸赞秦辰和沈江雅的,除了小部分提出了对于贫困孩子进入私立贵族高中的担忧。为此秦辰还联合校长紧急拟出了一份新的百海校规,其中好几条的设立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对于十一班孩子的保护,但也还算合理,只不过就是全校需要统一一致的上学用具,避免同学之间出现攀比的恶习,其中包含百海统一的蓝白条纹校服、全白校鞋、以及蓝色的书包,甚至还有推荐用笔之类的全套指定文具。
秦卿在客厅将悦姨端来的牛奶一饮而尽,垂眸将书包背好,她已经听了一早上秦辰在客厅与相熟记者交谈时所传出的爽朗笑声了,听着特别烦人,让她只想快点离开家去上她同样也有所逃避的学。
她很清楚在众多媒体之中,有几家起头的一定是秦辰主动联系的,毕竟事做了,不被人知,这对于他来说是种折磨。
司机将后座门关上,秦卿无精打采的盯着窗外倒走的景象,在心里纠结着要以什么形象出现在百海门前,虽然她不想和秦辰一样哗众取宠,但也确实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那些关注。
她踩着崭新的白鞋,在百海大门前的分班表前停驻,那里站满了一群蓝白色的学生,每个人都在专注努力地盯着表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秦卿被挡得死死的,啥也看不见。
人群中不知谁高声说了句,这不是秦卿吗?
眼前忙忙碌碌地身影全都应声停下,冷冽地秋风刮过秦卿的脸,跟前一道道目光和秋风一般,直白了当地停留在秦卿的脸上,直勾勾地,有些甚至让秦卿感到明显的不怀好意。
她垂着眼眸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早已地动山摇,在狂呼着怎么办!!搞笑的是,她竟然还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在角落和同伴说了句,“她好可怕。”
可怕?她脑海浮现出一个硕大的红色问号。
该觉得可怕的应该是她才对。
正打算抬腿走掉,决定去办公室直接询问班级好了,秦卿的身子却一下被罩在身后来人的影子里,乌压压地,即便不抬头,也能够感受到他体型的高大。
秦卿看见眼前这群蓝白色的小子们将目光纷纷移到了她身后。
“他是谁?”
“好帅...。”
有女生赶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再这么盯着看。
紧接着,秦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磁性的清冽男嗓,能够很明显的听出来是带着笑的。
“同学,可以让一让么?”
跟前那些挡在表前的身影,真就应声让到了一边。秦卿趁着这个时刻,在表上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所在班级——五班,是教学楼三楼接近尽头处的教室。
迫于身后一种莫名的让秦卿紧张的压迫感,她没有回头看看那张面孔,只是径直转身离开了那里。
现在想来,那时或许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和苏熠禾的第一次接触。
没能想到。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帮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