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还是有点中二的...。

苏熠禾用指腹摩挲去照片上的灰，上面的色彩不由的清晰了几分，特别是秦卿那张有些倔板着的小脸，一下生动明朗了起来，仿佛一下回到2019。

他还清楚的记得她启唇向他发问时，那种居高临下冷冽的口吻，“有事？”，他们争锋相对的像两头角撞角的野牛，谁也不肯让步谁。

“秦卿同学，根据规则，你的成绩单在我这里，请你配合我的补习。”

“那如果我不呢？”

“不好意思，你是被帮扶的那一个，没有选择权。”

夕阳再热烈，也热不起当时走廊的氛围，周围的谈话声都静了，每个人都停下来认真的看两个刚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地在走廊掐起嘴架。

苏熠禾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又幼稚又好笑。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在秦卿甩完眼刀后，又一下伸手去扯住她的包带，并且力气更大，更加理直气壮！

只是他没想到秦卿接下来的行为也是同样的出乎意料。

她很快地冷哼一声，语气不屑：“这么喜欢，那就送你。”

她倔强犹如金蝉脱壳，一下利落地脱去了双肩包带，头也不带回的一溜烟消失在楼梯转角。

只留下苏熠禾一人抓着书包，在原地凌乱。

后来想想，一个几乎全空的书包，对于秦卿来说确实是无所谓。她常年放学回家，书包里连一支笔一本书都不带，空荡荡的，像个摆设，只有偶尔会往里头放瓶水或者手持镜之类的。

苏熠抓着包怔愣了两秒后，咬着牙在众人快要嬉笑出声的最后一刻，追了出去。一手抓她的包，一手拿着她的成绩单，像她的什么家长似的..。

“——喂！你以为我想缠着你吗？学校活动有规定，我必须辅导你，麻烦你配合。”他有些恼火，脸颊甚至烧红起来，他很少在学校里大声讲话，楼梯间不断有上上下下的同学们回头看他，他听见有人甚至将他认出，扭头和同伴说着他的名字。

好在在快出教学楼的空地上，秦卿忽地回头了，“考多少..？”，她冷不丁地道，眉头蹙着，“我下次给你考到不就得了？你要奖金是吧？”

苏熠禾脚步差点没刹住，跟前那个脑袋直逼自己胸口，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往后退，支吾着反驳，“那不行...万一你做不到呢？我不打无准备的仗。”，他站定，换了种语气重新开口，手拿成绩单举到秦卿眼前，“我要这个奖金落到我头上，是百分之百。”

秦卿无语，怎么会有这么装的人。

“你要这个钱，我给你就是了。”记忆里，貌似也就是一万块这样，秦卿掏出手机，摁开支付界面，“微信还是支付宝？”

苏熠禾：？

明明是互利共惠的事情，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像什么拿着成绩单的催债混混。他不管，只是又开口反驳，尽力要求秦卿至少空出一天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来。

“我要去乐队排练，每天结束的时间不固定，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准确的答复。”秦卿瞥了一眼即将下落的太阳，“不过，”她改口，“我可以给你地址，你能等，我肯定补，如何？”，说罢，她只是盯着戴大黑框眼镜的苏熠禾神秘一笑。

后来苏熠禾倒是知道她到底在窃喜什么了。

他像个文气内敛的书生，一下闯进那间吵哄哄的练习室，里头奇形怪状的人也跟着齐刷刷扭头看他，目光如激光束，压迫感十足，秦卿当然了解这些，她站在一个角落，拿着一把木吉他朝他狡黠一笑，以为这下他应该能知难而退。

但她不了解苏熠禾。

他只是在黑框眼镜下沉着地将场内的环境扫了一遍，随即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的看书，九点一到，他就跳上台，毫无感情的拉着秦卿往门外走。

“该补习了，训练到此结束。”

他果断直接得秦卿根本没反应过来。

往后一个月，他就像个人型闹钟，九点一刻一到，就拉着秦卿片刻不停地立马离开练习室，然后去附近的7-11便利店补习。他们的关系从互相呛嘴，演变成了熟悉的、互相呛嘴。

那只黑色双肩包，苏熠禾从抓着它去追秦卿，到后来的每一个回家的夜晚，他都替她背在肩上，他们从不熟，到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只不过秦卿的状态似乎一只都是低沉的，除了不佳，就只有非常不佳的区别。

合照那晚，她就是非常的不佳，话都比平常少去了一大半，本来平常都没几句了，这下更是一言不发。

到了店里她也无心补习，只是找了个肚子饿的理由，然后一遍遍地逛着货架，并时不时停下来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也越发低沉。

苏熠禾好奇地站到了她身后，瞥到了上面的些许信息。

她在回一个备注叫【秦辰】的人的微信，这个名字苏熠禾有点印象，是百海最大的投资者的名字，也是秦卿的父亲。

只不过刚想看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秦卿就面色凝重的将手机熄屏，她站在一台凯蒂猫联名的拍立得前，拧眉神色严肃。

“想买？”苏熠禾忍不住轻悠悠问。

“嗯。”

“喜欢凯蒂猫啊…。”

“还行，只是因为它最贵。”

苏熠禾应声瞥了眼价格，加上相纸，相机的价格在两千多，他想了想，促狭道，“秦大小姐，也是蛮会花钱的。”

那敢想这句话似乎正中靶心一样，秦卿忽地果决拿过相机，冷哼着回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那可是。不会花钱，我能当秦家的孩子？”，她神色难看，随即走到台前，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买了单后，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无声的沉默对抗，苏熠禾不了解事情缘由，不知道开口安慰什么，她也没有说的欲望，两个人有些尴尬地将习补完，收拾完东西出了便利店。

在门前，苏熠禾终于有些忍不住打破沉默，“不打开看看？”，秦卿手中拿着那台包装漂亮的相机，听到他这么说，她也就低头将它拆开，顺便装好了相纸。更没想到的是，她装好后索性举起相机，似乎打算随便拍一张试试看。

闪光灯在店前猛地闪烁，秦卿将吐出的相纸利落抽出丢给他，“帮我捂热。”，随即相机放进包里，就准备走了，也没有要看一眼照片的意思。

“不看看好不好看吗？万一站一起超般配怎么办？”

“再胡说八道，我拿吉他抡你。”

那个大大高高的吉他包几乎快将她的整个身影盖到阴影下，脱口而出怼他的话，倒是比刚刚有感情些。

苏熠禾笑着将相片盖在手心，利用掌心的温度让图像能够快点映出。

亮满昏黄路灯的长道上，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看时间差不多了，苏熠禾打开掌心，在一束束越后的灯光里看那张相片，上面逐渐清晰的两张脸，在相片上角度正好，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秦卿的神情，看起来些许冷淡了。

苏熠禾撇撇嘴，“算了，也不赖..。”，他抬眸往那个一晃一晃的背影看，随即将那张相片轻悄悄塞进了她吉他包的夹层里。

“你在，做什么...？”

若不是桌上那盏台灯，秦卿真的会被狭小录音室里这个高大的身影吓一跳。

她将天花板上的灯打开，苏熠禾正好回头看她，似乎是思绪正断，他动作很慢，眼神深沉幽远，秦卿有些心紧，见他手上捏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相片，于是凑过去看。

稚嫩的两张脸颊瞬而映入眼底，照片里的秦卿的那张脸臭得跟别人欠自己二五八万似的...，羞耻感油然升至心头，秦卿伸手毫不犹豫抽走，“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包里掉出来的。”苏熠禾声音平静，嘴角扬起一抹恬淡的笑，颊边酒窝若隐若现。

“这张太傻了，你不能拿走...。”正要拿着走，手上的照片却又一下被抽走。

“怎么能不要？我看这张正好摆房间里，假装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苏熠禾抬手将照片举高，透过灯光，他伸手在上面比划着秦卿那张脸，脖子上的筋肉因为拉伸，凸起得更加明显，“嗯...妈妈应该会很感兴趣的。”，他笑出尖而白的虎牙，看向秦卿的眼眸带着狡猾地反光，“你说对吧？”。

“这是我的——！还我，我不要这张。”她伸手去够，照片却在快要触及她指尖时，又升远了不少，秦卿咬咬后牙，选择了蹦跶起来够，一下一下，那张照片随着她的距离，又远，又近...。

秦卿看见那张脸，笑得几近快看不见眉眼，心里灼烧着，她气呼地低头拉过桌前的滚轮椅，“玩这个是吧？？？”，话音落下，她莽撞地就是踩上去，妄想借力一蹦，出其不意。

可惜轮子像打了油一般，只是轻轻一踩，就像脚底打滑的小猫一般乱跑，秦卿感觉脚下忽地失重，视野晃荡不堪。

“——你...！”苏熠禾脸色沉下，伸手将她拦腰截下。

秦卿只看见那张拍立得竟一下离自己近了这么多，咻得赶紧从那只手上抽了过来！

“拿到啦——!!”，她兴高采烈地咧嘴笑，“...唉？”，下一秒，才发觉脚下竟然腾空了起来。

垂眸看，她整个人压在苏熠禾的身上，顶上有个声音，低吟磁性，“手骨折，还不够？”，起伏地声线连带着腰间搂她的那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将她提了提几分。

秦卿没敢抬头看，只是掀唇故作镇定。

“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