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但小卿你相信我，我只是想有一天能风风光光去你家，和你的父母提亲。”看见秦卿的目光，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泪珠顺着脸颊、鼻尖砸落在两双紧握的手上。

秦卿很喜欢他的鼻子，挺拔、长得还大气，不是那种小而秀气的样子，而是圆润且饱满的，鼻骨直直一下拉起了整个面部的立体度，只要一哭起来，鼻尖就会变得红润显眼，看起来委屈加倍。

秦卿想起二十一岁那年，她刚毕业，在秦辰安排的公司里实习，那时她认识了同为实习生的曲颂。为了更好的学习，公司里没人知晓她的身份，于是乎，他和曲颂一起背地里吐槽尖酸刻薄的小组组长；一起抱怨早起真的好累，轮换着帮对方带早餐；在尴尬氛围下的团建里报团取暖，不至于落单；他们共同为一个项目努力，变得越来越默契，一起加班到凌晨，在烟雾缭绕的街边吹牛、喝酒、撸串。

也就是那一次，曲颂喝多了说胡话，眨着下垂的狗狗眼，一字一句的对秦卿荒谬说我喜欢你。

心意一旦被知晓，关系就会彻底发生改变，至少人们会开始心有芥蒂，说出的话连同流逝的时间，全都是无法回头的。

实习的后期，秦辰亲自接秦卿去和公司的老总吃饭，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秦卿第N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抱歉，一种无法言说到底是哪里抱歉的抱歉。

她的朋友开始变得多起来，大家都很乐意围着她转，希望和她搞好关系，唯独曲颂。

他明白秦卿对于那次告白的不自在，于是总是站得很远，他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喜欢而给她带来难堪，可正是因为这样，秦卿对他另眼相看。

或许是因为安全感缺失的问题，秦卿喜欢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窥探真心，她当然很明白那些来交友的人心里在想什么，越是这样戏剧化的转折，人们的心理一定是复杂的，不管恨、或是艳羡、或是鄙夷，都不妨碍他们来交友时，表现出那股虚假的真诚。

秦卿的周期很长，一年，她沉下心观察曲颂满打满一年，单单是不含杂质的告白还不够，她想看清楚这个人是否不过是短暂燃烧的烟火，但一年来，曲颂一直保持着距离得当的喜欢，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她，虽然很多时候，实质上的忙他帮不上什么，但他会付出自己的时间、自己的情绪价值，引导她、开解她，在她父母的关系又变得动荡破碎的那一年，成为了她不深陷抑郁沼泽的一颗救命枯木。

他会因为她的故事而落泪，就像现在红着鼻尖哭一样，那晚或许是喝了足够的酒，曲颂的脸赫然朝她凑近，他像个小孩说些不找逻辑的胡话：

“别哭啦，我把快乐传给你！”

明明也在哭，他却笑着用鼻尖擦过了她的鼻尖，距离过近，秦卿在下一秒下意识将身体后倾，耳朵里一下变得安静、仿佛空气被抽空、凝固，时隔五年，秦卿再一次体会到心跳加快的感觉。

“都二十四了，怎么还和之前毕业一个样？”秦卿抽出手，替他擦掉泪珠。

看到秦卿不再皱起，重新舒展的脸，曲颂也一下好了起来，“不生气了吧？”，他眼睛本来也不大，单眼皮，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倒着的月牙。

“勉强吧~，”秦卿打趣着翘嘴往别处看，“叮——。”桌上的手机传来消息，秦卿没打开却已经知道了来信人会是谁：

“糟了——！”

...

车厢内，秦卿思索起今天签下的合作合同，这意味着，往后和苏熠禾会变成要经常见面的关系。

车辆使进北市最繁华的街区，地面铺装的减速设施让车子不停地摇晃，秦卿生怕脑子里思考的那个名字会跟着晃出脑袋，然后将一旁的曲颂倏地吓到，胡思乱想间，车子终于在饭店门口停下。

奔驰轿车一停，门童像等候已久般迎上来开门，随即引导秦卿和曲颂上二楼。

“明女士订的是我们的“冬雪居”，她已等候您们多时，一直催我在门口帮忙看着...”那个年轻小伙穿着红白色的制服，头戴一个方型小礼帽，一边笑眯眯说着，一边带路。

门童告诉秦卿，明小姐等不到他们，特意从二楼急冲冲跑下来交待他：

“就是这个人，到了立马抓上二楼！”

秦卿嘴角一扯，手心出了汗。

“我看秦小姐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和照片里长得一样漂亮。”门童小嘴抹了蜜，带着他们往一条走廊拐。

走廊宽敞明亮，两侧都是各种包房，门虽然关着，但依然能听到里头传出的稀碎谈话声。秦卿看着一个个包房名字，就是没出现冬雪居，看花了眼，索性还是跟着门童走就对了，朝前看，冷不丁看见一张气冲冲的脸朝她逼来。

“秦——卿——！你慢的离谱，我菜都凉了！”

明潇像个韩国美女，单眼皮大眼睛，漂亮的小翘鼻，配上完美无缺的鹅蛋脸，一头浅栗色长发，干净利落的披在后面，身着露脐的紧身黑色上衣，再搭配一条一直到脚腕的黑色长裙，脚上出其不意的踩着一双水色的运动鞋作为点睛之笔，如果不是她和高中没有区别的嗓音，秦卿都差点不敢认了。

去海市的两年内，明潇靠着具有记忆点的长相，以及风格的鲜明，在互联网上的美妆赛道杀出了一条血路，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网红。

她扒拉秦卿的手，装作锤她，随即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曲颂，作为秦卿的好闺友，即便远在别的城市，她也对她和曲颂的爱情故事了如指掌。

“长得不赖嘛...，”她小声嘀咕着，对秦卿挤眉弄眼，“你好哥，我是小卿的高中同学兼天下第一好的朋友——明潇。”她大大方方伸出一只手去，曲颂点头笑着回握。

“你好你好，第一次见，之前有听小卿说起过你。”曲颂边说着边掏出手机，“你们先进去吃，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天出来的急，忘了和家里说一声。”

“好。”

跟着门童进了包房，偌大的包房内只有两个服务员在将推车上，重新加热好的菜摆到桌上。

“元川今天有台手术，所以没来。”明潇拉开椅子，两人挨着坐，“我知道你想问这个。”

用热毛巾擦净手，秦卿动筷夹走一块虾滑放进嘴里，“你有读心术？那你猜我还要问什么？”

明潇抿了口杯里的椰子水，“回来见家长的憋，还能回来干嘛。”

“你想结婚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正是事业巅峰期，怎么可能想这些，”放下杯子，她补充道，“是元川想了。”

吃了半个小时，桌上除了刺身没怎么动，秦卿基本每样菜都尝了遍，最近熬夜作息不规律，身体状态不好，她不敢碰刺身，担心胃病又复发。

“半个小时了，这个曲颂给家里煲电话粥呢？”要不是她们聊累了，差点忘了还有这号人，“没必要吧，不就今晚不回家吃饭，就想家了？”

秦卿无语地笑了笑，明潇已经起身去开门了，“我去催一下，你慢慢吃。”

服务员帮忙将门拉开，时间不早了，走廊外似乎有很多包房的客人已经结束了用餐，吵吵闹闹的谈话声传进秦卿的耳朵。

“唉——？你不是那那那个，秦卿的...？”

“好久不见，明潇。”

“你谁啊，为什么哥哥认识你。”

中间的那个声音有些朦胧低沉，秦卿没怎么听清，反倒是最后这个，秦卿一下抖了一个激灵。

回头，她果然看到大门外，对面挂着“春夏厅” 的包房门口，站着今天她刚见过的两个人——苏熠禾和姜雪琳，以及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容貌较长的女人，盘发、衣着素丽，但一眼扫去，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单品是低于六位数的，她回头似乎准备和一位从包房深处走出的人影对话。

紧接着，秦卿看到了秦辰。

他穿着早上出门穿的那一身休闲服，白短裤加休闲polo衫，脑内轰鸣间，秦卿意识到，自己都能和苏熠禾共事，北市的名贵圈子里不就那么些人，秦辰和苏女士合作也并不奇怪吧？

但再紧接着——苏女士接过了秦辰手里的一个女士包包，秦卿笑了笑。

忘记拿了，帮忙带一下，正常的。

接着，秦辰替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笑着对苏女士指了指嘴唇，秦卿又笑了笑。

商业伙伴，友情提示一下，商业礼仪，正常正常。

补完口红，秦辰帮苏女士放回包里，顺其自然搂过她肩膀，指了指走廊，示意苏熠禾怎么还不走，转眼间却瞥见了对面厅房内，坐着神情古怪的他女儿，顷刻间瞪大了两只眼！

正常正常..，商业伙伴带带路，怕苏女士走歪罢了.。

秦卿起身，走到明潇那，笑眯眯开口问：

“爸。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