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凑过来看了一眼床单上意义不明的血迹:“说不定只是换的人刚好受伤了,不小心蹭上去的。”
到底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来换床单的人能够刚好受伤?庄遥生环顾了整个没有半件锋利物品的客房,默默否定了这个猜想。
在别处受的伤没必要不处理,在客房受伤又和阿婆的说法相悖。
“比起这个,我想再去找一次村长。”魏清翻了翻背包,提出了一个突兀的建议。
“我们可以找个借口,给村里的人做采访。这里只有一个村庄,说不定这个副本的boss就混在村民之中。如果能将村里的人都普查一遍,说不定会有些头绪。”
原本庄遥生的计划是等到天黑后潜入各家,观察有无异常,从而筛选和副本主线有关的村民。不过魏清的想法更直接,光天化日之下去挨家挨户敲门。前提是获得村长的许可,这种奇怪的行动也有了站得住脚的后台。
村长当然是没有意见,然后继续用他的拐杖暴躁地把两个外地人送家里赶到门外。
望着村长健康地挥动拐杖的动作,魏清若有所思。
不过当前的任务还是了解住在“山中村”的各家住户。庄遥生拿了个笔记本,还拎上了他的银皮箱,从祠堂(村口)开始,逆时针挨个拜访。一来他对东侧离得远些的双层小洋楼有些兴趣,而且这样一趟下来,排在最后的就是住在村口破屋里的阿婆,也方便再试探她一番,确认她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问询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
庄遥生抱着笔记,与魏清在祠堂会面。
“去哪儿了?”
“问各家借了点不用的东西。”魏清拖着一麻袋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非常有质量。
“据村民所述,洋楼里住的就是钱家的疯女人,从外地嫁进来的赔钱货。”
魏清歪着头看着庄遥生,没想到这家伙仪表堂堂,还会说出“赔钱货”这样的字眼。
“村民的原话。大概是她本人的实际情况比不上期待吧。”庄遥生的中文好归好,真要理解一些口语词汇还是有些难度。比如这个词,他就理解得不够准确。
魏清好心解释道:“这种话,只是因为人想说才说的,并没有实际意义。很多膈应人的话,都是这样的,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说两方的关系不好。”
“还有,我去的时候村口阿婆已经睡下了,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
庄遥生当然不会当真。在他的世界里,语言的力量是薄弱的,只有行动才能说明一切。
“村里大概有五十个人。看来青壮年还是集中在村长家里。”
魏清抬眼:“六十个。那么大一栋洋房,不可能只住一个人,她也没有办法独自生活。还有不下三户人家在后院养了人。”
庄遥生:?
魏清:“圈养。可能是从贩子手里买的。”
魏清:“我还遇到一个女孩子,她一直央求我救她出去,说她已经来这里半个月了,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上,吃不饱穿不暖,像在人间地狱。”
庄遥生浑身一激灵:“她求你了?”
“嗯,求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副本的主线任务。救那个女孩出去,然后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不过中途肯定会遇见boss。”
“打得过吗?”
庄遥生一愣:“打得过什么?”
魏清也愣住了:“boss啊,要清除副本就得杀掉他吧?”
真该提早给这家伙订一套《三岁驱魔师如何入门》的早教书。庄遥生扶住额头,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人的想法。他只好耐心解释:“如果副本的主人属于已故,只需要通关副本就会结束这一切。可是如果它还活着,副本又被判定具有危害性,才需要强制绂除。”
现在从楼小凤嘴里得知,廖信并不是死于副本,步青莲来此地又有自己的意图。副本boss是否在绂除的范围又成了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切就此结束,说不定会错过很多留存在副本内的重要信息。
“可是,现在在副本里的是你,站在生死关头的也是你。虽然步青莲身上疑点尚多,终归是有一个驱魔师踩了坑。协会的条条框框,在这个地方都是假的,村民不会遵守,boss不会遵守,副本也不会遵守。规则就是要平衡才有效益,你现在算什么?惺惺作态?”
庄遥生一时说不出话:“我……”
魏清抢上前一步,把话说明白了:“你的命是自己的,不是协会的私有财产。如果你在这里遇害,没有任何英雄会在千钧一发赶来救你。保护好那些规则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血迹你也看到了,说不定夜里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你就这么调查了一天村里的人,也管不上做点什么好让自己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还是想教训一下这个门外汉。庄遥生委屈在脸上,气在心里。
说白了,魏清只是在担心他。真要发脾气,反而没有什么好发作的。倒是对方,在副本里的警惕性超出了预估,能准确地意识到危险是好事。
不过,魏清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养成这么反常的技能树?
或许是庄遥生沉迷思考的模样太委屈巴巴,魏清说教完反而自己不好意思,自己打了个地铺睡到了床边。
“睡了?”
“睡了。”
“地上冷不冷?”
“还好。”
“半夜说不定会有蛇虫。”
“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上床的。”
也是,客房那么大一间,却连多一张床都不愿意摆。
“可是谁知道半夜会发生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
“也许床下面会多一个人,直勾勾地看着你!谁知道呢?副本可不是现实,总是会发生一些灵异的事情,最好是能把进来的人折磨到崩溃。他说不定还会一边看着你,一边嘿嘿笑。然后你早上一起来,发现躺在床底下的其实是自己……”
“……”
“……”
“……”
魏清沉默了半晌,抱着铺盖就爬上了冰冷的床板。
“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