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卧。
“那个沙发床……”
“沙发床……”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
陈风意努了努下巴:“你先说。”
“沙发床是被品牌方召回了,我刚刚翻了下短信未读列表,才看见。”
她点头:“姨妈也是这么说的。”
看了眼两米二的大床,陈风意略带迟疑:“要不…”
顾宴辞:“要不我今晚打地铺,明天出去再买一张?”
“买怕是买不成了,姨妈有点怀疑我们分床睡,刚刚在那试探我呢。”她咬咬唇,“夏天打地铺还好,现在都入冬了,就算开了暖气,地上也凉,最近你公司出这么大事,你可病不起,真要是睡地上也该我睡。”
“不行。”他一口拒绝。
“那我们都睡床上。”
说出来后,她如释重负。可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男人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与在墙角站一个晚上,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都不可能睡着。
如果硬要比较,可能站一晚上还舒服点,起码身体不会燥热难安。
陈风意拎着一套纯棉睡衣:“那我先去洗了,你自己铺一下床,我们一人一半,被子各盖各的。”
等她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皮肤因泡过水而更加白皙。
只见她手指勾着一条简约的bra,和其他什么衣物一起扔进了干爽的污衣篮,就这么当着他的面。
然后又旁若无人地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细软的手指撩起秀发,露出后颈一小块皮肤,白得发光。
顾宴辞这才挪开视线,进了浴室。
等再出来时,她已经躺在被窝里了,闭着眼睛,一只胳膊压在被面绣的大朵芙蓉花上。
轻微起伏的呼吸声,彰显着浓郁的睡意。
坐在床边,忍不住拨开那几缕,缠绕在她下巴边的长发,想着她今天是不是很累,中午在公司有没有好好休息,是一下班就直奔月阑珊吗?
缓缓躺下,就在她身畔。
这样侧着脸,看着沉睡中的睡颜,他内心莫名安定下来,如漂泊的小舟抵达岸边。
黑夜吞噬了一切,唯独留下那抹幽暗的视线。
-
同床不共枕,一连睡了五天。
陈风意倒是觉得挺自在的,他睡姿良好,从来没有侵犯到她这边的领域,两人各自一床被子,倒也相安无事。
甚至,她还体会到旁边有个人的好处了。
譬如,晚上刚坐起来,身边人就会问:“去洗手间还是去喝水?”
她说去洗手间的话,他会为她按亮床头灯,如果说去喝水,他就让她别动,然后自己出去倒一杯水进来,还是温的。
起初她还问是不是自己动作大把他吵醒了,他只是摇头:“你动作很轻,我睡眠从小就比较浅,但好在接觉也快。”
不过陈风意隐约觉得是因为“聚力撤资”,他最近在公司一定压力很大,所以睡眠不好,可他不说,她也不好反复过问。
只是将蒋怀珠的微信拉黑了。
至于江秀玥,她犹豫了下,她并不清楚这事跟江秀玥有没有关系。
直到隔了好几天后收到江秀玥的消息。
乐耳:【对不起。】
跟十多年前那条消息一模一样,她都有点恍惚。
乐耳:【我妈太过分了,我不知道她会这样对你,我在这里替她跟你道歉。】
陈风意手指在这两句话上反复滑动,确认着它们的真假。
纠结片刻,还是给出了答复:【我不接受。】
Sheryl意:【因为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妈妈的,不用替她道歉。】
对方好久没有回复。
就在她准备退出聊天框时,收到了新的消息。
乐耳:【你放心,我已经跟我妈打电话了,这段视频绝不会外流。还有……你弹得很好,有兴趣登上真正的舞台吗?】
她眉心微动,回复:【谢谢,暂时没兴趣。】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出来。
陈风意近来工作也多,便直接关掉了聊天框。
不知不觉,已经在公司上了两个多月班了,她算着还有一周就快要转正,到时候还要准备一个转正答辩PPT。这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这个月她的工作量已经远超正式员工了,有很多实事可写。
专注地处理着电脑表格,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她都不知道。
电脑分屏,一边做Excel数据统计,一边做可视化报表,只有这样,效率才能勉强赶上每天准时下班。
“你每天都做这些吗?”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回头,祝萧澜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揣测着这句话的意图。从大学起,她就知道他能力非凡,就像在图书馆中,他看到她刷的题,就会笑着问:“你每天就浪费时间在这些上面啊?”
他在白纸上勾勒出一道公式:“这类的题做一个就够了,不是很简单吗?都可以带入这个公式,或者它的变形。”
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
陈风意目不斜视:“是啊,月薪四位数就做这些,比不上你那些动辄千万上亿的项目。”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回怼,而是沉默了下,伸出手递给她一个礼盒。
她没接:“什么东西?”
某人勾了勾唇:“飞巴黎出差回来带的特产。拿着吧,老同学。”
“……”
见她表情呆滞,祝萧澜不由弯腰在她耳畔小声道:“你既然都已经造谣了,我当然不能辜负。”
随后,将她没接过的礼物往电脑键盘上一放,就转身走了。
他去的方向,是林高的办公室。
原来是谈事情,顺便给自己捎个礼物,只是……他怎么好像真去了巴黎一样?如此一来,自己想让林高再别来烦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他到底送的是礼物,还是报复?
揉了揉眉心,陈风意打开了面前的礼物,里面是一瓶淡粉色的香水,瓶身精致,造价不菲的样子。
她将香水塞回包装盒,给祝萧澜发了第一条微信:【我有自己常用的香水,这个你等会走的时候带回去吧。】
祝萧澜:【是你喜欢的香味。】
Sheryl意:【那我也不能用你的,我老公还在世呢。】
对方隔了会儿,才回:【你不要就扔了。】
Sheryl意:【我现在的工资不允许我浪费,你拿回去吧,包装健在,还能送人。】
祝萧澜:【刻了你的名字怎么送别人?】
她手一顿,又将香水拿出来,直到瓶身倒置,才看见底部玻璃上凸起的小字:Sheryl。
没想到还是独家定制。
就先放抽屉里吧,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还是先完成手头的工作,准时下班打卡要紧。
刚埋头准备苦干,钉钉又收到领导消息:【早上交给你的工作,周五下班前完成就可以。】
陈风意一脸懵:【早上不是说今天就要吗?】
冯悦:【有人去林副总那投诉,说我们部门的实习生,都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陈风意:【?】
什么意思,市场部的实习生就一个,她的意思是自己去投诉的咯。
她这么忙,哪还有空去投诉啊?而且,要投诉早投诉了,不用等到今天。
罢了,懒得解释。
-
下班回去,刚好碰上顾宴辞。
两人一起上楼,一前一后,好像自从那次比流星还短暂的接吻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了,连牵手都不曾。
陈风意有点纳闷,难道自己已经这么没有魅力了吗?
她照了照镜子,又嗅了嗅,该不会是因为上班吧。都说上班不仅丑得快,还容易沾染一股子班味。
可镜子里,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
成年人的交往,怎么会这么清水?
就连姨妈,也看出两人的不对劲,吃饭时也时不时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陈风意吃得索然无味。
也是奇了怪了,真情侣比之前的假情侣还容易惹人怀疑。
走神了一秒,手中的筷子也滑落,跌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滚到姨妈脚边。
“我来捡。”林秀毓说。
看着姨妈弯腰,陈风意临时有了主意。
她坐起身子,拿自己勾着拖鞋的脚踢了顾宴辞一下,然后又用脚踝蹭了蹭他的腿。
旁边人吃饭的动作陡然停下。
姨妈捡起筷子后,神色也有点古怪,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林秀毓把筷子递给阿姨,又给陈风意拿了双新筷子,然后起身离席:“你们吃吧,我吃好了。”
等姨妈走后,僵了几秒的顾宴辞也放下碗筷:“我想起有个事还没处理,我联系一下助理。”
他也走了。
陈风意知道姨妈来这,其实就是为了替母亲大人把关,看看他们小两口是不是真的因为爱情结婚。而姨妈,也非常认真,因为和姨夫那段糟糕的婚姻,她觉得所有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都不该开始。
她不想让母亲和姨妈为自己担心,何况,现在也不算毫无感情了。
吸了口气,陈风意通过微信将顾宴辞叫了出来。
“什么事?”
最近,他说话时都不会直视她的眼睛。
“阳台上说。”
两人先后步入阳台,顾宴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还顺了一条毛毯,为她披上。
“外面有点风。”他提醒。
“这样正好,我想透透气。”陈风意背对着他,眺望海景。
淮景湾壹号公馆让她觉得最有价值的,便是地理位置,任何时候,只要在这里看向外面的无边海景,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会缩成一粒微尘般渺小。
不知道是谁的生日,海边忽然放起了烟花,一簇一簇,绽放到极致,坠落时就像无数的星子掉入深海。
“顾宴辞。”她暮地回头,“你那天说喜欢我,是认真的吗?”
“当然。”这个回答,他会永远坚定。
“那……再多喜欢我一点吧。”
说完,她轻轻踮起脚尖,细白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漫天闪烁中,吻上了他不知所措的唇。
顾宴辞耳边是烟花炸开的声音,脑子里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