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顾宴辞就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陈风意肩上。
她眼里噙着泪，但不让它落下，鼻尖也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想哭还是冻的。
可他见不得她哭。
“好了。”他温柔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今天受的所有委屈，我都会连本带利为你讨回来。”
她鼻音浓重地嘟囔了句。
顾宴辞没听清，俯身到她唇边，便听见小动物呜咽似的呢喃：“不是委屈，是感动。”
别说蒋怀珠了，今天这场面是她也全然没想到的。
与她结婚是为了人脉，结果今天为了她，损失了他最大的人脉，与江蒋两家交恶，置公司于薄冰之上，这么做的理由她无从得知。
但，自己像这样被坚定的选择，好像还是第一次。
和主动放弃自己然后又来挽回的祝萧澜不同，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始终握紧自己的手。
“为什么呢？我以为，在你心里乐先是最重要的。”
“现在是你。”
无法再直视那双氤氲水汽的眸子。
他再一次伸出双手，将面前人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肩，另一手紧贴她的后脑勺，像安抚小猫一样轻轻抚过，由上至下。
现在是你，以前是你，一直都是你。
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人慌张地拽在手里，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那以后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问他们的以后。
“还是你。”他会给出所有诚实的回答。
“对哦，以后也没乐先了，那肯定是我比较重要。”胸前被拽着的力松了点，她笑着开玩笑。
他停下抚摸的动作，转而用力让她的脸离自己的心脏更近：“如果我说，无论跟什么比，答案都是你，你会信么？”
沉默的几秒，她像是在思考。
随后有两只手攀上他的腰，收紧，两个人真正地紧紧相依。
“会，你可不要骗我啊。”
“我不敢，陈大小姐。”
陈风意从他怀里钻出来，伸出一只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那我们交往吧。”
对方难以置信地怔住，在对视数秒后，才试探着牵住手：
“此生不负。”
“倒也不用这么郑重。”她晃了晃胳膊，“又不是结婚宣誓。”
“怎么不是？”顾宴辞反驳，“别人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而我们是以结婚为起点的交往，所以我们的终点应该是——白头偕老。”
“唔……”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经意间，她感觉有水落在颈窝，抬头看，天上飘下零零散散的雨，有渐大的迹象……
陈风意将肩上宽大的西服外套摊开，然后朝旁边人点点头，那人弯下腰，她就将西服搭在了两人头上。她拉着一边，顾宴辞拉着另一边，开始向停车场奔跑。
那就奔着白头去吧。
和之前一样，她坐顾宴辞的车回家，自己的车由代驾开回去。
在副驾，收到陈不知的消息：【集美，我脱单了。】
Sheryl意：【周野治出手比我想象中还慢。】
陈不知：【你怎么知道是周野治？！】
Sheryl意：【因为那天你要去揍祝萧澜，他能在男生宿舍下拦住了你。】
Sheryl意：【你跟我想要做的事，八百头牛都拉不住吧。所以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是他了。】
陈不知：【我靠，该不会是我先喜欢他的吧？】
Sheryl意：【但是他先表白的啊。】
陈不知：【那倒是，其实你跟我打电话那天我就答应他了，不过，我又怕自己反悔，所以跟他说有一周的犹豫期。】
陈风意盯着屏幕不禁笑出声。
顾宴辞很少听见她这样开心，不由得好奇：“发生了什么？”
“我闺蜜，谈恋爱跟买保险一样，还带犹豫期的。我一想到她男朋友这周怎么度日如年数着秒过的，就想笑。”
感觉车速忽然降下来。
驾驶座男人的声音带着迟疑：“那你……也是吗？”
“是什么？”陈风意不解。
“你也会有犹豫期吗？”
她这才想到，他们也是刚刚才决定要交往，所以，他是在担心，自己过一周，哦不，甚至过一晚，就会后悔。
“你们男人果然不懂。哪有什么真的犹豫期，那不过是她紧张给自己习惯女朋友身份的缓冲期。”她哑然失笑，“再说了，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怕我跑了？”
“怕。因为你是自由的。”
陈风意转过头，安静地看着他，她很诧异，他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他打从内心里尊重自己。
就这么欣赏了三分钟。
对方有些局促地转过头来：“怎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突然想给你一个奖励，不知道给什么好。”
“那我可以自己提么？”握方向盘的手背，微微拱起。
“好啊，你想要什么呀？”她心情很好地提问，给人一种有求必应的幻觉。
他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路边停车后，我告诉你。”
车正好在新安西路，背后是欢乐港湾的巨幅摩天轮，五彩的灯光交错变换，将黑夜明明白白地写意。
她唇角保持着上扬，好奇地看着他。
男人忽然解开安全带，另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身子却已经侧着朝她俯过来，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盖到她的唇上，瞬息间又离去。
轻得就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他说：“想要这个奖励。”
他们依旧离得很近，相隔不过十厘米，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狭小的空间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彼此。
如烟花般绚丽的摩天轮，还在他们背后悠悠地转着。
她始终没有转过头去。
于是他的信心又多了一点点，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的手挪到了她的脸上，感觉到她只是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两只宽大的手掌像捧起稀世珍宝，温柔地托着那张瓷白的脸，然后额头往前贴在一起，就这么保持了几分钟，没有一句话，只有心跳声，此起彼伏。
“我喜欢你。”他最后说。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比喜欢任何事物都要喜欢。
在回家的路上，陈风意给陈不知也发了消息：【我恋爱了。】
对方大为震惊：【集美，不行！这是婚内出轨啊。】
Sheryl意：【和结婚对象。】
陈不知：【就不能一次打完吗？】
Sheryl意：【他亲了我。】
陈不知：【我靠，你们俩进展这么快？！】她跟周野治交往一周以来，也就牵了个手。
Sheryl意：【就一下，很短，好像对我的喜欢也不是很强烈，大概就一点点。】发完，她偷瞄了一下驾驶座。
陈不知：【你对自己的美貌和魅力能有点自知之明吗？凡我所知，只有不喜欢你的和喜欢你到无法自拔的，没有中间值。】
Sheryl意：【是吗？可他连徐雪都看不上，眼光挺清高一人。】
陈不知：【这人设怎么听着有点带感？宝，婚都结了，要不主动出击，拿下他的心？】
陈风意还没来得及回，车就已经停好了。
顾宴辞还下车帮她开了车门：“到了，走吧。”
她敏锐地发现，他没有伸手。直到下车后，两人并排走，他也没有主动牵自己的手。
似乎刚刚的亲吻和接触，都只是气氛使然、一时兴起。
感觉他的喜欢，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让人琢磨不透。
进入电梯后，顾宴辞察觉身旁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导致他更加不敢回眸。
仅仅是在车里的那个吻，几乎都花光了他所有的毅力，蜻蜓点水才不至于失控。
想到今晚还要睡一个房间，他不断警告自己，绝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了，哪怕是牵手都不可以。
人一旦尝过甜头，就很容易上瘾。
才刚刚开始，他唯有克己复礼，将所有的爱意掩于心底。
终于，电梯停下，旁边的视线也收了回去。他进屋拖鞋，喝了一杯冰水，感觉躁热有所缓解。
接下来，再冲个凉水澡，应该就可以安全地睡觉了。
哪知走进房间，自己的沙发床，没了！
陈风意还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
“沙发呢？”他暗掩慌乱。
“啊？”叠衣服的手停下，她回头看了眼，“难怪我刚才进来就觉得宽敞不少，原来少了个东西。”
“别急，我问下姨妈。”
陈风意踩着拖鞋，去了客房，姨妈正敷着面膜躺床上看杂志。
“姨妈，我们房间的沙发呢？”
“你说那个足够躺一个人的沙发床啊？”
“哈？”她眼里闪过诧异，开始装傻，“什么床？”
“沙发床。”躺着的人一字一顿，“平时是沙发，下面抽出来就是一张床。”
“还能当床用啊？我们买的时候都没注意。”
林秀毓放下杂志，斜眼睨她：“你们平时一个睡床，一个睡那上面啊？”
“没有啊，我们睡一起。”她镇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大半夜，来问我沙发不见了？”目光里带着探究。
“我……”陈风意捏了捏出汗的手心，“家里丢了这么个大件我不得问问吗？万一进贼了多吓人。”
“哦。没事，那沙发床被宜家的人召回了，钱也会退给你们的，不用担心。”
“这样啊……”
陈风意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对了，你们不要再买新的沙发了，我给你算过了，你的房间靠北朝南，五行带火，不适合放沙发，易燃。”
“这……未必有点迷信吧？”
“算我上一段婚姻必离的大师算的，你说呢？”
“呵呵。”她干笑两声，“那必然是极准的，天气预报都没这么准。”
“知道就好，听姨妈的准没错。”
“好的，姨妈。”
听你的，那今晚该是怎么个睡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