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意的联系人列表里还躺着淮市大半个人脉圈，只不过大部分人早已不联系，也是彼此朋友圈不可见的关系。

她和江秀玥的对话框，是一片空白。

她们并不熟，社交软件更新换代，所以交换了一个联系方式，但并没有主动聊过一句。

Sheryl意：【可以把你妈妈的微信名片推给我一下吗？我想请她帮个忙。】

与其寒暄几句，然后迂回婉转地提出需求，不如直抒胸臆，她不爱拐弯抹角。

如果对方拒绝的话，她再想别的办法。

乐耳：【可以。】

对方向你推荐了“沧海遗珠”，头像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油画像。

Sheryl意：【谢谢。】

她向蒋怀珠发送了好友申请：【蒋阿姨您好，我是陈风意。】

她很感激，在多年未有过交集的情况下，江秀玥还愿意在不问一句的情况下就把母亲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尽管通过其他人也很容易拿到蒋怀珠的微信号码，但由她女儿推荐，加上好友的成功性会更高。

蒋怀珠膝下只有一女，极尽宠爱，听说从小就在女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古典的琴棋书画、现代的数理物化，各种私教课一样不落，立志将她培养成全能女性，还有意把聚力集团交给江秀玥。

只听说，江秀玥近几年都在国外，具体在做些什么她不清楚。

很快，蒋怀珠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只是高冷地什么话也没说，仿佛就是给女儿一个面子才点了同意。

陈风意主动出击：【蒋阿姨，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陈仲康和林温衫的女儿。不瞒您说，今天加您是有些目的，我想跟您聊聊聚力对乐先撤资的事。】

她不知道蒋怀珠会不会回复，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可能在蒋怀珠眼里根本没有搭理的必要。

过了两分钟，才收到回复。

沧海遗珠：【何止记得，我对你印象深刻。只是我们公司的投资跟你有什么关系？】

Sheryl意：【乐先总裁顾宴辞，现在是我老公。】

又过了一分钟，对方才回：【想给你老公求情？先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吧。】

Sheryl意：【我知道您对爱弟受伤住院的事很生气，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沧海遗珠：【我很忙。】

拒绝的态度很明显。换做以前她绝不强人所难，但现在，陈风意深吸了一口气，又发了一段：【好的，蒋阿姨，等您不忙的时候再联系我，我可以随时过去。】

消息石沉大海。

同样备受挫折的还有顾宴辞，在收到聚力撤资的通知后，他第一时间就跟江久闻打了电话了解情况，明白了来龙去脉，也知道了想挽回这笔投资金毫无可能。

江久闻是看重他的能力，也看好乐贤传媒的发展，但这远没有世家团结稳定重要。他伤了江久闻的小舅子，如果还跟他合作，蒋家又会怎么看江久闻？

在深入了解江久闻的资料后，他深知江久闻能有今天离不开蒋家的鼎力相助，尤其是当年蒋家能把家族企业交给女婿打理，而没有让独子蒋汉继承，除了因为蒋汉确实毫无资质外，还有对女婿人品的信任。

而江久闻确实也不负所托，在江蒋两家产业合并后，不仅事业更上一层楼，也没有过河拆桥，给蒋家每年的分红都是天文数字。

所以江久闻，绝不会做出背刺蒋家的事。

除了第一天做了无用的尝试外，这几日他都把精力放在了寻找新投资上，但情况不容乐观，在听闻聚力撤资的小道消息后，几乎没有一家敢接他抛出的橄榄枝。

觉得连聚力这么大现金流的公司都不敢投，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顾宴辞揉了揉眉心，靠在躺椅上，又明白一个道理：有能力是可以做大做强，但只有能力没有关系那么上限就会很低。没有老头子，他或许真的无法成为名震港澳的顾九爷。

此时，对那人的恨意稍微减轻了半分。

拿出手机，破天荒地给ARIC发了一条对方怎么也想不到的信息：【老爷子好点没？】

ARIC心想这是怎么了，老板不是盼着顾老爷子在病床上躺一辈子吗？回复：【老样子。】

ARIC又问：【投资拉得怎么样了？】

他也回：【老样子。】

这事，ARIC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打开却是林清逸的声音，咋咋呼呼的：“真的服了你们，你说你的公司不方便投，那我们林氏投不就得了？就这么一个小破企业，一年收入还没有九葡京一个月的盈利多，看你愁成啥样了？”

他隔着手机就能想象到ARIC被抢了手机后铁青的脸，便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嗨，辞哥！”画面那头是一张嘻嘻哈哈的俊脸，右上角留下的空角里有另一张拉得老长的脸。

“你最近怎么总跟我助理混在一起？”

“还不是我爸，非说我没个正经，让我来多跟你学习学习，但是他们又不知道你人不在澳门，我只能每天跑来假装取经咯。”林清逸还露出无奈的表情。

“老板，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已经受够他了。”一只手推开俊脸，自己站到摄像头面前。

顾宴辞再次揉了揉眉心：“可能还要很久，但下个月我可以抽空飞回去一趟。”

“对了，投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林清逸又挤进屏幕，“我以林氏名义投资乐先，既解决了你公司的危机，又能让我爸看见我是在做实事，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乐先上市后收入翻倍不是问题，到时候我爸就会对我刮目相看……”

“想都别想。”顾宴辞直接打断，“林氏这么大的集团，跟乐先又从来没有合作过，从天而降大额投资，你以为别人都不去深扒个中联系吗？到时候为调查林氏去澳门顺藤摸瓜查出我身份就麻烦了。”

顾宴辞如今只有两件事不敢做：1是跟陈风意表白，2是掉马甲。

“就算乐先破产了，我也不能被人挖出身份，懂吗？”

“哦，好吧。”

ARIC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林清逸一眼：“早跟你说了，老板不会同意。”

林清逸：“不同意就不同意，我问问还不行吗？”

看着两人又要开启小学鸡模式的吵架，顾宴辞果断挂了电话。

他乐观地想：破产就破产吧，从青年才俊CEO到破产小老板，说不定跟她能更有共鸣？

正想着，突然收到客户关系部传来的简讯：【聚力董事长夫人邀请你晚上7点半到‘月阑珊’去跟她见面。】

顾宴辞眉峰轻拧，他知道月阑珊，是淮市的高端夜总会，也是聚力旗下的。

之前有客户约他去那里谈事情，都被他改了地址。但蒋怀珠约他，意图或许不一样，约在自家产业里谈事，很正常。

顾宴辞：【帮我回复，会准时到。】

.

“什么，你又要请假？”

张连看着面前白净冷纯的一张脸，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咬了。

“姑奶奶，你这个月都请几次假了？”

陈风意微动了动唇：“实在是有急事。”

她也没想到，蒋怀珠的“空闲”来得这么快，让她晚上7点去谈撤资的事，只是给她提了一点小要求：【今夜有个晚宴，高端场所，穿得体点。】

她在办公室，素得都可以直接躺床上睡觉了，怎么看都跟得体毫无关系，所以只能请假回家收拾一番。

“不是我不给你通融，只是请假必须经过直属领导同意，然后流程才到我们人事这边。”

“但冯主管今天不在公司，我是真的有急事，帮帮忙。”

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张连顿时丧失了拒绝的勇气。

“好吧，还有个办法。”他拿出员工手册，“其实你们女员工每个月都有半天的月经假，很多人不知道，也不会要求去休，你可以把它用了。”

“感谢！”陈风意双手合十，拜了拜。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席正式的晚宴了，衣柜里能穿的礼服也就那么两件，她选了黑色的那件。

这款是两年前小香家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制的，黑色连衣裙长度到脚踝，刚好露出莹白的脚脖子，领口是圆形，周围镶了一圈碎钻，一直延伸到背后交叉的两条肩带，挂脖设计优雅中不失性感。

礼服还搭配了两只黑色长手套，整套搭配起来就是财阀千金风，优雅而高贵。

她为此特意将头发盘了起来，露出漂亮的肩颈，耳边碎发几缕更添松弛感。

临出发前，又收到江秀玥的一条信息：【你还在弹钢琴吗？】

正要回复，对方又撤回了消息。

陈风意想了想，还是装作没看见，关了手机，出发前往蒋怀珠给的地址。

到达月阑珊时天色已经暗了，她下车便看见一座状似城堡的建筑，圆形的星空顶布满小型碎灯，穹顶之下是一整圈镶满琉璃石的灯带，再往下是两扇拱形门，门后建筑不断延伸，如同一只匍匐在地上的金鹰。

比上次去的KTV还要豪华不少，踏门而入更是一路繁华，像是走在金碧辉煌的罗马。

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快步朝里，在中央大厅的前排观赏席上，找到了要找的人。

“蒋阿姨。”陈风意双手拎着包，微微弯腰。

“来，坐我旁边。”蒋怀珠戴着绿翡翠的手招了招，面带微笑。

落座后，陈风意才注意到，舞台上的表演跟常规演出不太一样，男的上身不着寸缕，袒露着褐色的胸肌和腹肌，女的则穿着超短裙，扭着水蛇腰。

她隐隐察觉，这个高端会所好像是夜总会。

做大小姐那会儿，她就从没去过夜总会，破产后更是没钱来这种地方消费，所以对此了解不深。

但直觉地不喜欢看这些表演。

她偏了偏头：“蒋阿姨，我来是想跟你聊……”

“嘘。”蒋怀珠头也没转，只伸出一根食指，“雅俗共赏，看完这场演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