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段书湘心底涌出不安，就这样愣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暴怒。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没听见一样将碗放到水池里，段书湘瞥见他紧握着的拳头，想不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门没关，麻将桌的吵闹声传到段书湘耳边，惊地她一身冷汗，段书湘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走到黄鸣明身边小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太小，随着麻将一起卷入牌桌，被洗牌声掩盖。
黄鸣明只当她是空气，僵着脸开始吸烟，直到一根烟吸完，他起好牌，跟才看见她一样站起身：“坐下，替我打几把。”他不容置疑地推着段书湘的身子将她按倒座位上，身下的椅子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惹得段书湘如坐针毡。
他不再说话，就这么坐到旁边，长臂一展环住整个椅子，凑过去开始看牌。他身上的薄荷香烟出奇的浓郁，段书湘忍不住侧过身和他拉开距离，这个小小的举动却惹得他心间更加不悦。像是在计算倒计时一样，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起来。
“不是爱玩嘛？”他声音出奇地冷：“给你玩儿，什么时候赢了，什么时候下牌桌。”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黄鸣明，你这不是欺负小女孩嘛？”朱圣伟越过黄鸣明凑到段书湘身前，温声提醒道：“小妹妹，我们可都是老手了，你别被这个狗东西骗了！”
“出牌！”黄鸣明踹开朱圣伟，用力将段书湘身下的椅子拉近。
段书湘被架上了这个位置，想走也走不了，只得硬着头皮掀开牌。牌面一出，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我好像胡了！”
“哈？”朱圣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爆笑：“装你大爷的黄鸣明，人小姑娘直接给你第一局来个天胡。”
黄鸣明懒得理他，睨眼瞧着段书湘挺得笔直的后背，真不知道说他手气好，还是说她运气好。
“黄哥……那我就先下牌桌了。”段书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想走，却被黄鸣明握住手腕，那人不看他，就这么握着坐到桌前才开口：“坐我旁边。”
“啊？”
“啊什么啊？你运气这么好，我不能沾点？”黄鸣明理所应当地说道，逼迫段书湘坐下。朱圣伟看着拌嘴的两人，直觉他们的关系不像是远房兄妹那么简单。他算计地起好牌，为心底的谋划多加了几个备选方案。
坐在朱圣伟旁边的女生，察觉到朱圣伟一直在看段书湘有些不悦地故意朝段书湘那边吐了一口烟。猛然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段书湘一阵反胃，捂着嘴跑到一旁的垃圾桶前吐了起来。黄鸣明甩了手中的牌跑去过：“你这又是怎么了？”
听见声音，苏心灵连忙从厨房跑出来，伸手摸向段书湘的脑袋：“没烧啊？你扶妹妹先去我房间躺会儿，我去给她熬碗姜汤。”说着苏心灵就转身回了厨房。
还不等段书湘反应，黄鸣明直接拉着她去了苏心灵的房间：“福气一点没沾着，全染上你身上的臭味了。”
听见黄鸣明的话，段书湘僵着脸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去闻闻那女孩的烟试试！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眼看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苏心灵恰好端着姜汤进屋。看到苏心灵过来，黄鸣明头也不扭地离开了房间。
“来，妹妹，你尝尝烫不烫。”苏心灵拿着勺子贴心的吹凉后喂给段书湘，段书湘心里一暖，赶紧接过她手中的碗：“姐姐，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忙吧。”
“我有什么好忙的，都是些杂货。”苏心灵伸手给段书湘掖了掖被子：“我看你喝完我就走，我可知道你们这些小孩最讨厌喝姜汤了。”
“哪有？”段书湘地跟个小猫一样靠到苏心灵的肩膀上，手还怀着她的腰：“你给我亲手做的，我怎么舍得不喝？”
苏心灵亲昵地帮段书湘理了理碎发：“快趁热喝了吧。”她看着段书湘稚嫩的侧颜，忽然产生了一点母爱，这个想法将她逗笑，赶紧扼杀在了脑海中。
段书湘喝完姜汤就躺倒床上沉沉睡去，苏心灵调好空调，小心翼翼地关了房门。
“你们几个小声点，小段妹妹在屋子里睡着呢。”苏心灵埋怨地看了眼牌桌上的几人。
“小林黛玉睡了啊。”坐在朱圣伟身后的女人不屑的抽着烟，踢了下黄鸣明的腿：“你这儿哪儿找的破妹妹，闻个烟都闻吐了。”
“那是你的烟太差了。”黄鸣明不悦地把腿往后撤了一点：“少拿你的脏鞋往我裤子上踹。”
“你有完没完！”女人被惹恼，甩了烟站起来瞪着黄鸣明。
苏心灵眼看局势不对，赶紧上前圆场：“欸我可看见了昂，阿伟单胡四筒，你们可别混着点炮了昂。”边说边扶着那个女人坐回原位。
“心灵姐，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朱圣伟也不生气，配合着苏心灵把气氛重新活了起来。眼看焦点又被转移走，那个女人气的踹着高跟鞋直接走了。
几人打到半夜三点才散场，黄鸣明站在窗前抽完烟，正准备去喊段书湘苏心灵就拦住了他。
“这都三点了，直接让小段妹妹在我屋子里睡吧！你凑活着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明早七点半我喊你，去吧。”苏心灵推着黄鸣明往沙发那边，腼腆地朝黄鸣明笑了笑就着接着回去干活。
黄鸣明困得不行，自然不拒绝。
第二天醒时，外面的天还没亮。他拿手机一看，才六点。揉了揉眉心，腿够着地撑着人直接站了起来，吸了一晚上的二手烟，自己睡前又抽了一根，他这会儿嗓子干的不行。
苏心灵从房间出来，就看见黄鸣明在拿着纸杯喝水，心底泛起一丝甜蜜：“你倒是自觉，一次性纸杯收起来你都能找到。”
“你以为，我白来这儿打那么多次麻将啊？”黄鸣明捏着纸杯扔进垃圾桶里：“我去干活了，那个远房妹妹先留在你这儿，你给她一口饭吃，有什么活让她帮着你，我忙完了就来接她。”
“哎……”听见黄鸣明的话苏心灵急忙从厨房，那人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摩托发动的声音。苏心灵失落地回了厨房，电饭煲还保温着专门为黄鸣明熬的粥。
“白起这么早了。”苏心灵看了眼锅内香喷喷的八宝粥，顿感可惜，盖上锅盖，打着哈欠重新回了房间，她没吃早饭的习惯，这粥就留给段书湘得了。
房间内，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做着梦的段书湘听见开门声立马惊醒，转了个身，最后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那人：“心灵姐？”
“起来了？”苏心灵打了个呵欠，捞起被子就往下躺：“锅里有粥，你喝完就把锅刷了吧，我先睡会儿。”她熬了一整夜，五点爬起来熬粥，这会儿一沾床就着。
段书湘原本想说谢，看着苏心灵熟睡的侧颜还是作罢，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粥喝完锅刷了，外面刚好日出，落地窗被斑斓的金云填满，她忍不住站到窗前，这才注意到原本停在楼下的摩托车消失了。
黄鸣明昨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跑了？段书湘有些气闷，想起那双漂亮却异常冷淡的眼睛，她忍不住攥住自己手腕上残缺的茉莉花环。她睡得那么熟，他懒得喊自己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累赘。
她有些失落地跑下楼，却被一楼杂乱的样子惊到。满屋子乌烟瘴气，牌桌上全是垃圾，想起苏心灵对她的温柔，段书湘没有犹豫地着手帮苏心灵收拾起来。
她耐心地把凳子一个个摆正，拿着拖把拖了两遍地面还是油腻腻。她拿着拖把，正预备去蘸水再拖一遍，身后的铁门却忽然从外面被缓缓推开。
“谁？”段书湘警惕地站到门后，好奇地朝门口看去。
“什么谁？”修长的手指握住生锈的红色铁门，露出的皮肤上带着过分清楚的青色血管。他没往前走就顿在哪里：“就这吧，我还有事儿，你别那么黏人。”
朱圣伟挂掉女朋友的电话走进屋子，和平时不同，这儿似乎已经被收拾过了。
“奇怪。”朱圣伟思索着回头就看见双手握着拖把、缩在门后直直地盯着他的段书湘，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说呢，苏心灵怎么会有精力收拾这里。
“给我吧。”朱圣伟说着就过去拿她手里面的拖把，不小心握到她的手，那人吓得直接把拖把松开，木棍直直地倒在地上。
装呢？朱圣伟懒得理她，压着一丝不满弯腰把拖把拾了起来。不就是碰了个手至于吓成这样？这年头他还不知道有这号清纯人物。
“我来就好。”段书湘握住他手中的拖把想拿回来。
“你把我活给抢了。”朱圣伟被她的呆愣逗笑，长臂一甩把拖把弄到自己身侧：“这儿都是我收拾的，苏心灵开我钱，知道不？”
“哦。”段书湘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到头来自己这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朱圣伟还以为段书湘会接着说些什么，那人却转过身，拉开门招呼不打地就走了。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朱圣伟哼起了只有黄鸣明师傅才会哼的秦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