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听到言殊的话，随口点了点头，语气随意道：“给你安排好住处就行，不然也太没人性了。”
言殊低笑了一声，喉间溢出一丝轻柔的笑意。
她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地为别人考虑，但却完全没意识到——他最想住的地方，只有她身边。
他微微侧头，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几秒，他轻轻出声，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克制：“温柠。”
温柠正观察着不远处的基地，听到他喊她，随即扭过头，眨了眨眼：“嗯？”
言殊对上她的目光，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过了一瞬，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
“如果……你在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去找你吗？”
温柠愣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她忍不住笑了，眼睛弯弯的，带着几分轻松的意味：“当然可以啊，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言殊的笑意微微一滞。
他的指尖几乎要收紧，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笑意依旧淡然温和，仿佛真的只是想找个朋友聊聊天一样。
“嗯……谢谢你，温柠。”
温柠摆摆手，随意道：“谢什么嘛，朋友之间不是应该的吗？”
朋友之间，确实应该。
可惜，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但没关系……
她现在可以把他当朋友，可他不会永远只停留在“朋友”这个位置上。她迟早会明白，她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温念和凌雪交接完任务后，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可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妹妹正眼巴巴地站在一旁，乖巧地等着她。温柠的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点天然的依赖感，站在那里，安静又乖巧，仿佛一只等待被主人领回家的小动物。
温念心头一软，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我们回家休息吧。”她走到温柠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
温柠一听，立刻拍手叫好，眼里满是期待：“好耶！”
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她的咸鱼生活正式开始了！
可就在她准备和温念一起离开时，她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转头看向言殊，朝他挥了挥手，笑着道别：“那我先走啦，你也早点休息。”
言殊也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目光一如既往地温和。但就在温柠转身准备走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温柠。”
温柠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他：“嗯？”
言殊看着她，眼里似乎有点不安，但语气仍旧平静：“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情。”
温柠怔了一下。
……之前说好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海里迅速回忆着他们最近聊过的话题。很快，她就想起来了——言殊是在说她答应他，如果她休息的话，他可以去找她的事情。
她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家伙……原来是怕她忘了啊？她走了两步，凑近了些，眨着眼睛看着他，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一直都记得，而且一直有效。”
言殊微微一怔，指尖收紧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晦涩莫测。
“嗯……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愉悦和满足。
她说——她一直都记得。
她说——这个约定一直有效。
那么……
她的承诺，会不会也一直有效呢？
言殊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弯起，眼神里透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温念带着温柠往住所的方向走去，两人步调一致，温柠的步伐轻快，明显心情很好。可走了没几步，温念忽然开口，带着点好奇：“你刚刚和言殊约定了什么？”
温柠一愣，随即毫无防备地如实回答：“啊，也没什么啦，就是他说如果我休息的话，可以来找我而已。”
温念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向温柠：“他主动问你的？”
温柠点点头：“对啊，他看起来挺紧张的，怕我忘记似的。”她边说边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但温念却没有笑，她沉默了一瞬，若有所思。言殊，竟然会主动和温柠提出这种约定？她想了想，忽然扭头看向言殊的方向。然后，她就看到——
言殊站在原地，目光始终停留在她们身上。不，确切地说……是一直停留在温柠身上。
他的视线很深，带着一种很难让人忽视的专注感，就像是在静静地注视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淡然的模样，但那种存在感却过于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温念眯了眯眼，心底浮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对言殊的印象——
他安静、温和，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温念直觉告诉她，他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尤其是现在，他的目光……
太过专注，甚至有点执着了。
温念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随意地拍拍温柠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啊。”
温柠一脸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姐姐的异样，继续兴高采烈地往前走。而温念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言殊。
她发现，言殊并没有移开目光，依旧静静地看着温柠的背影，仿佛……根本不愿意移开视线。温念微微皱起眉头，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警惕。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回到基地住所后，温柠一进门就重重地摊在沙发上，整个人软成了一滩烂泥。
“啊啊啊——！终于回家了！我这几天的咸鱼魂差点被摧毁！”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结果手臂还没完全抬起来，啪叽一下就从沙发滑到了地上。
温念刚把门关上，就看到自家妹妹四仰八叉地摊在地板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温念：“……”
“你还好吗？”
温柠虚弱地伸出一只手，语气悲壮：“姐，扶我一把，我感觉我的灵魂被榨干了……”
温念好笑地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你不是要当咸鱼吗？自己翻个身都不行？”
温柠：“……”
她愣了三秒，突然猛地坐起来，愤愤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果然，世界上只有枕头不会背叛我。”
温念挑眉：“？你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总结？”
温柠没理她，自暴自弃地爬回沙发，顺手抱起一个抱枕，狠狠地蹭了蹭，整个人都缩进了软软的抱枕里，一脸满足：“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都应该这样！”
温念忍不住笑了，她走到厨房，顺手拎起水壶，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随口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度过你的‘摆烂假期’？”
温柠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然是吃！睡！晒太阳！什么都不做！”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厨房翻找零食，嘴里还兴奋地念叨：“嘿嘿，之前屯的零食不知道还在不在……”
温念看着她一溜烟跑进厨房，表情复杂。
“你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钻厨房？”
“不行，吃饭是人生大事！”温柠在厨房翻找了一圈，最后绝望地蹲在地上，“完了，存货全没了！姐，我们的粮仓危机了！”
温念悠哉地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看着她：“那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要自己去领物资吧？”
温柠脸一垮，瞬间倒地不起：“那算了，看来我注定与美食无缘……”
温念无奈地笑了：“你这点抗打击能力也太差了吧？要不，我一会儿去帮你领点回来？”
温柠眼睛一亮，猛地抬头，兴奋地蹦到温念旁边，抱住她的胳膊疯狂撒娇：“姐你对我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温念嫌弃地推开她：“少来，等会儿你也得去，我不可能给你当全职打工人。”
温柠：“……”
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副被现实毒打的表情：“你变了！以前你最疼我了！”
温念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疼你归疼你，但你不能当饭桶。”
温柠捂着额头，气鼓鼓地瞪着她，最后叹了口气，投降：“好吧好吧，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吃的总归还是要补充的。”
说着，她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瘫成了一条废咸鱼：“但在那之前，让我先享受一下久违的沙发……”
温念摇摇头，随手把旁边的毯子丢给她，顺便丢下一句：“随你吧，反正你这几天估计就要彻底废掉了。”
温柠抱着毯子，满足地闭上眼：“没错，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
温念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但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温馨。
而这边的言殊缓步走进基地安排的住处。
这里是基地的难民区，居住环境极其糟糕，四处都弥漫着一股腐烂与潮湿混杂的怪味，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显然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卫生条件根本跟不上。
不远处，有人在争吵，为了一点物资大打出手；有些人靠在墙角，神色麻木，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混乱；更远处，甚至有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被压抑在整个区域嘈杂的背景音里。
这样的环境，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皱眉厌恶了。
但言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感觉，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圈，便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
男人撞得不轻，甚至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下一秒，他立刻破口大骂，声音粗鲁而暴躁：“你特么走路不长眼——”
他的话还没骂完，就在抬头看清言殊的瞬间，戛然而止。言殊低头看着他，神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怒意，没有责怪，没有丝毫起伏。但也没有丝毫情绪。
就像是……
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他的眼神，甚至比这片混乱的环境更冷，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的喉咙动了动，原本还想撒泼骂人，可嘴巴张了半天，硬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害怕对方突然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但言殊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在意地从他身旁走过，甚至连步伐都没有停顿一下。
男人呆滞地站在原地，直到言殊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回过神，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心跳得飞快，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刚才那个瞬间，他却真的有种自己随时可能会死的错觉。
而另一边，言殊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仿佛刚刚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他唯一在意的事，只有一件。
明天，他该找个什么理由，去见温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