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你能感受到诗里的情意吗？”伊莎蓓尔合上诗集，笑吟吟地望着盘在自己大腿上的白蛇。
白蛇金色的眼瞳盯着复古的诗集封面，“嘶嘶”了几声。
“比如，孤独、悲伤、痛苦，或者是，喜悦、兴奋、幸福。”伊莎蓓尔缓缓地说。
白蛇阖上眼，声音淡淡：“这些是属于人类的，当初创世神创造人类时，用自然万物为人类塑造情感，捏成大脑。”
“噗嗤，哈哈哈哈。”伊莎蓓尔笑道：“米勒大人，可是你们神不也是被创世神创造的吗，那么你们又是用什么捏出来的？”
白蛇怜悯地看着小信徒，从她的腿上缠绕到她的手腕上，尾巴勾住手臂，“伊莎，神并非都由创世神而来，我们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天空之外，黑暗神来自地底深渊，创世神湮灭之后，无光无暗，一片空洞，我们由人们期盼而来，赋予人类信仰。”
“但你们也依靠人类的信仰生存下去，不是吗？”伊莎蓓尔说。
白蛇突然睁开眼，蛇瞳微微竖起，祂温和却不容置疑：“神不需要人类，只有人类需要神。”
“那如果有一天，人类不需要神了呢？”伊莎蓓尔毫不畏惧，只是依旧执着于神与人类的关系。
“不会有那一天。”白蛇重新阖上眼。
伊莎蓓尔戳了戳白蛇，突然问道：“米勒大人，您能变成巨蟒吗？”
白蛇疑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从她的手腕爬到地面上，温暖的微光一闪，一条巨大的白蛇随着金光的消失，出现在房间里。
尾巴伸到门口，蛇头靠在伊莎蓓尔手边，金黄的眼瞳半睁半闭。
伊莎蓓尔指尖轻触，顺着白蛇的鳞片摸了摸，像是在抚摸宠物，她懒懒地趴在白蛇身上，说：“米勒大人，我想你是不会介意你的信徒纳凉的对吗？”
今天烈日高阳，即便是森森绿林也抵抗不住的炎热，白蛇垂下眼，压下一丝怪异的情绪。伊莎黑色的发丝柔顺，散在蛇身上，就像被拥抱，白蛇动了动尾巴尖尖，对自己缠绕伊莎的想法感到奇异。
沉沉地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伊莎蓓尔醒过来。当她睁眼，看到的不是白蛇，而是以利亚看向窗外的侧脸，自己，正仰躺在祂的腿上。
以利亚垂首，银色的发丝亲吻伊莎蓓尔的脸颊，伊莎蓓尔下意识捉住，祂只是神情淡淡，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模样。
“神，你的力量恢复了？”伊莎蓓尔没有起身，她松开手，拨开对方银色的发丝，指尖触碰到祂的脸颊，如同东方的瓷器，精致却似乎脆弱。
“在你身边，似乎不会……难受？”以利亚嗓音平缓温和，若有似无的，像是在试探。
伊莎蓓尔怔了怔，手指微微缩了下，几息之后，她望向以利亚的眉眼，轻轻笑道：“米勒大人知道，什么是难受了？”
“你似乎执着于对我灌输人类的情感，”以利亚握住她的手，像一团温热的火，祂淡然地垂眸，望进伊莎蓓尔的黑瞳：“为什么？”
伊莎蓓尔撑起上半身，左手抚上以利亚的肩膀，右手还被攥在手心，她微微凑近，几寸距离，几乎要吻上。
她笑得狡黠，眼底满是轻笑。
“为什么？这个答案等神拥有情感之后，自然会知道。”伊莎蓓尔将头靠在祂的肩膀上，像一个孩子。
以利亚松开她的手，端坐着，任由她靠着，却也不去抱她。祂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她的胆大：“伊莎，你在渎神。”
伊莎蓓尔装作听不到。
“伊莎。”以利亚的声音仍旧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伊莎蓓尔直起身，像是在调笑：“神，我可是你唯一的信徒。”
“满足信徒一点小愿望都不可以吗？”伊莎蓓尔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神祗，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伊莎蓓尔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么我们回归正传，神，我该怎么救你？”
“救？”以利亚嘴角似乎抿出一抹笑，“神不需要救。”
伊莎蓓尔被祂的高傲刺激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神，谦虚是一种美德。”
“您的本体现在不是仍旧在天空上被邪神束缚吗？”伊莎蓓尔问道。
“即便封印，我也将在一万年后苏醒。”以利亚沉静地坐在原地，一只手轻轻一挥，小小的星空在祂指尖转动，“我自苍穹而来，从不畏惧这个世界的其他物种。”
伊莎蓓尔只想把枕头糊在这位高高在上的神脸上。但她也抓到了一点，真正的神祗会在一万年后苏醒，光明教皇暂且不论，或许教皇自己也不知道神会在一万年后醒来，那为什么命运之神要将自己送来过去呢。
“好吧，可是您的信徒不希望您被封印。”伊莎蓓尔敷衍祂的话。
以利亚沉默了一下，鎏金般的眼眸暗藏着什么，祂微微垂下眼，说：“并非毫无办法。”
对上伊莎蓓尔期待的目光，以利亚指尖勾了勾，那本巫术大全从一旁的桌上飞过来，在祂面前快速地翻页，翻到最后，停留在之前伊莎蓓尔看不明白的繁杂的文字上。
“后世之人，你可以改变这一切。”
伊莎蓓尔猛地抬头，对上那双依旧平静的眼，彻底被震动。
“神？”伊莎蓓尔愣了愣，“你知道……”
“神无所不知。”
以利亚嘴角含着笑，修长的指尖触碰伊莎蓓尔的发丝，轻轻勾起。
“小骗子。”
“你不信仰光明。”
“你只相信你自己。”
伊莎蓓尔连忙解释：“不是的，如果我不信仰光明，您又怎么能从我身上得到信仰之力呢？”
“最初你的信仰的确纯粹，每一次吸收都能让我恢复一点力量，可是好像在那一次梦之后，你的信仰之力不再纯粹了。”以利亚撤回手，指尖凝起一个光球，光球散发着温暖的光。
“可是。”以利亚垂下眼，神情疑惑，手掌放在心口，他说：“每一次触碰你，我的力量会恢复得更快，比吸收信仰之力，更快。”
伊莎蓓尔微微一怔。
“我想寻找原因。”以利亚重新抬眸，望向伊莎蓓尔墨色的瞳：“所以我想待在你身边。”
突然，伊莎蓓尔缓缓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她问：“神，你这样算告白吗？”
“什么算是告白？”以利亚疑惑，“是因为我说了好听的话？”
伊莎蓓尔伸手握住以利亚的手指，笑着说：“以后您就知道了。”
以利亚神情染上轻淡的笑意，像是在纵容一个孩子。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后世之人，那也不瞒你说，我是来救你的。”伊莎蓓尔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
可惜，以利亚依旧是那副表情，并没有因此过多动容，就像之前祂所说，“神不需要人类的帮助”。
“但是，其实，应该说我是来救我自己的。”伊莎蓓尔顺着祂的指缝，握起祂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神色认真地对祂说：“神，后世需要您，我，也需要您。”
以利亚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伊莎蓓尔的脸庞，片刻之后，祂垂眼，将手掌撤回，变回白蛇缠绕上伊莎蓓尔的手臂。
“我们需要去寻找白晶。”
“是一种宝石吗？”伊莎蓓尔起身去拿披风。
“不，那是创世神留下的结晶。”以利亚随着她的动作绕到她的腰上，松松垮垮地缠着。
“在哪里？”
“弗里德里王城的宝库。”以利亚又闭上眼，似乎当一条蛇的时候，祂更喜欢慵懒地贴在伊莎蓓尔身上。
“在洪灾时，那颗白晶被我用来救治水灾，之后被弗里德里的国王拿走了。”
“您为什么不去拿回来？”
以利亚只是回了一句：“没有必要。”
“这不是正巧，我要去弗里德里王城参加一个宴会。”
“……”
“那个王子，并不是喜欢你。”以利亚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伊莎蓓尔装作惊讶道：“您怎么会知道我是去参加弗里德里王子的生日宴会？”
“……”以利亚沉默了一下，“……神无所不知。”
伊莎蓓尔完全忽视祂刚才的话，自顾自笑道：“我猜，那时候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
“世上人那么多，神可不会事无巨细地知道所有人在做什么，除非您自己想看。”伊莎蓓尔戳了戳白蛇的头，“对不对？”
白蛇彻底闭眼闭嘴，将自己的脑袋转到伊莎蓓尔身后，她就看不着了。
伊莎蓓尔没有勉强这位神明，带上一个辫了黄花的篮子，往客厅找歌塔。
歌塔正在用羽毛笔写着什么，歪头似乎在苦思。
“怎么了？”
“查尔斯给我传了信。”歌塔让伊莎蓓尔看，“他说他过几天会过来检查我们的任务执行情况。”
“他要来？”伊莎蓓尔微微皱眉，对这位先生的到来生出警惕。
而在伊莎蓓尔腰上的白蛇，听到“查尔斯”三个字，睁开了眼。
“我在想要怎样回复他。”歌塔轻轻皱着眉，“我希望他来，可是又不希望他来。”
“为什么？”
“他来陪我我会很高兴，可他来监视我们的话，就不行。”歌塔说。
“监视？”伊莎蓓尔扬眉：“他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唔……”歌塔顿了顿，“是首领下的命令，查尔斯相当于是监督员，如果他来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就不好办其他事情。”
伊莎蓓尔想了想，“他既然是为了执行命令而来，就肯定不能阻止，大不了到时候你拖住他，我去办事。”
歌塔点点头，“那我给他回信。”
“今晚弗里德里王城的那个王子的宴会，别忘了。”伊莎蓓尔提醒道。
“我马上写完。”歌塔沾了沾墨水，笔尖在最后勾出一抹弧度。
歌塔变出一只白鸽，白鸽咬起信封，展翅向窗外飞去。
“我们走吧。”
她们嘱咐白纱带好两个小男孩，就往弗里德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