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池漓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床，禽滑宁将床让出来，跟窫窳一起在外面守夜。

“你有点不一样，我果然没感觉错”禽滑宁轻轻擦着洮生剑“以前你不会留宿一晚的”

“马上就变回去了”窫窳能感觉到，体内合窳的妖灵正在逐渐被消逝掉。

“我觉得不太会”禽滑宁轻笑，听着屋里两人断断续续的传出说话声，他看见窫窳脸上过往从没见过的柔和“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变不回去”禽滑宁收剑回鞘，用肩膀撞了窫窳肩膀一下“如果我赢了，你应我一事，若我死了，帮我保护她们”他扭头看着小屋，又转回来看他“如果我输了，我应你一事，如何？”

猼訑之眼曾说他大限将至，窫窳微微沉思，直到肩膀又被撞了一下，禽滑宁问“别不说话啊，怎么样？赌不赌？”

“倘若……”窫窳欲言又止，从大义上讲，他并不愿意将婴恒玉的事告诉他，可出于私情，他又……等等，窫窳微愣，私情？

“倘若？”禽滑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倘若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

窫窳垂眸，双手撑在头上，他意识到自己被禽滑宁对他夫人的感情影响的很严重。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鸾笙身上，开始迁就她，甚至想抱抱她，现在，他将这份感情代入了禽滑宁和他夫人，甚至差点祸从口出。

“夫君”门内传来轻柔的呼唤，禽滑宁屁颠颠的跑过去，在门口处停下脚步“阿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鸾笙已经睡下了，我就是叫叫你”

禽滑宁笑了，敦促她“很晚了，你也快去睡吧，我就在这，你喊我我就能听见”

“嗯”

“我大限将至，不日即死，这赌约算不得数”窫窳站在禽滑宁身后，闻言禽滑宁猛地转过身“你在说什么？”

“但这一局，我想你赢”窫窳看向屋子，目光仿佛能穿过门板看向里面“这世上有一块婴恒玉，它能实现你一个心愿”

“这块玉在哪？”

“不知道”窫窳看向他“此玉早年为天帝伏羲所有，跟在他身边聆听三清教诲，能明辨是非对错，若你能得到，保你妻儿无忧该是不难”

禽滑宁点头表示知道，追问他“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禽滑宁的话被窫窳打断“我们明天就会离开，此事休要再提，也别跟鸾笙说”

窫窳不顾禽滑宁阻拦，只身一人往丛林深处走去，耳听着身后禽滑宁喊了声谢，他扯扯嘴角，无语失笑，直到远离白石村，确定四周无人时才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昔年天帝伏羲行过羭次山时，为山中婴恒晶莹剔透之感吸引，遂弯腰捡起一枚玉石，可没料到，触碰间一道白光闪现，一女子惟妙惟肖的站在他面前，正冲他笑。

伏羲目眦欲裂，扬手将这女子毁去，不成想这女子又重新凝聚在他面前，只是不在冲他笑，而是惊恐的逃跑，伏羲无法，只得施法将她困住，用法力改了她的容貌，又给她戴上了遮挡的面纱，匆匆回了神界。

因着此事伏羲紧急招了尚在神界的窫窳和贰负前去集议，两人性格不同，对此给出的意见自然不同，贰负主张毁去羭次山，那破石头自然毁尽，窫窳却主张山中有生灵无数，它们从不触及那石头，不可连坐，或可将羭次山沉入地底永不现世。

最后伏羲给二人下了禁咒，永远保留这个秘密，一旦说出口，必会承受五脏俱焚之痛，烈火焚身之苦，痛不欲生不得善终。

窫窳睁开眼看见鸾笙跪在他身边，眼睛肿的很厉害，一股微凉的妖力通过右手缓缓进入体内，慢慢游走运转。

“你终于醒了”鸾笙趴在他身上大哭出来，手上还不忘传送妖力“禽滑宁说你晚上朝这个方向走了，我怕你又把我丢下，沿路找过来，发现你晕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的身体一会儿透明一会儿又恢复，我只能不断给你输送妖力，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窫窳大概能想到鸾笙看到的那个画面，拍拍她的背“起来”

“你怎么了吗？”鸾笙听话的直起身，扶着他靠坐在树边。

窫窳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又不由得苦笑，痛不欲生，不得善终，这禁咒也是讲道理，虽然说了禁忌，但撒了谎，所以这违背的惩罚也只给了一半，他长吁一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闷气。

“别输了，歇会儿”窫窳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鸾笙隐隐有些担忧“你脸都白了，这是输了多少妖力？”

“没多少”鸾笙不说实话，窫窳多少也能猜到“我没事，我肉身无存，这个惩罚不足畏惧”

鸾笙不赞同，皱着眉头刚想开口，窫窳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闻言鸾笙才算满意，窫窳冲她招手，示意她坐自己旁边来“我看你脚步虚浮，法力流失太多的原因，我们回昧谷吧，你好好休息”

“好啊~”鸾笙倒是挺开心的，靠在窫窳身边“这时候回去，我们还能赶上秋收，每到这时千斤树上都会结出好漂亮的果子，但是他不让我吃，说对我不好，虽然不能吃，看看也挺赏心悦目的~”

“和仲大人一定给我留了夏果放在坯水里冰着，你到时候先吃一个尝尝，如果吃不出味道了，咱们就去漆水找化蛇，拿了他的妖灵再去尝~”

“好”

如果没人限制，鸾笙在自己的领域能说三天三夜，此时她小嘴叭叭一直在说回昧谷之后的打算，窫窳只是点头说好。

窫窳开始好奇昧谷芝麻大点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听鸾笙说着自己跟他们的点点滴滴，好像永远也说不完。

这次两人并未使用法术，鸾笙说她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练出一身观星定位的本事，让窫窳相信她，相信的结果就是比原本晚了十天才回到昧谷。

窫窳泰然自若，鸾笙小心翼翼，两人刚进了昧谷便是这幅姿态。

“晚秋时节，还能看到木千斤那漂亮的果子吗？”

“再晚点到，那盛着夏果的河面都得结冰了吧？”

窫窳揶揄道，鸾笙羞愤难耐，憋的脸色通红，窫窳还想再逗她几句，忽然眉心微蹙，他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令他不舒服，本能的排斥，是相柳。

“怎么了？”鸾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相柳正不耐烦的听一个小女孩儿说话，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捂着窫窳的眼睛，生怕慢了一秒“我知道你不喜欢相柳，但是至少在昧谷，咱们眼不见为净好吗？之前你在符禺山跟和仲大人打了一架，咱们还是低调一些”

窫窳把她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抓下来“我能发现他，他自然也能发现我，挡什么挡，我听你的，不会在昧谷找他麻烦”

“嗯！”鸾笙开开心心的领着窫窳往自己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