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笙一双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议，那人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鸾笙岔开话题“恩人，您、我当年没敢问，您、您的名讳？”不围绕那个达不成共识的问题纠结，她这六百年走过不少地方，也去过少咸山，可那里好像被大火焚烧过，倾颓枯败，没有半点生机，根本见不到那位救她助她化身的神。

他看着鸾笙的眼睛，那眼神里明晃晃的期许，有希冀，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了，鬼使神差的“我叫窫窳（ya 二声 yu 三声）”他将那个已经被他埋葬了几百年的名字告诉了她。

鸾笙把手递给他，示意他写给自己看。

窫窳“……”

待他一笔一划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鸾笙手心后，鸾笙拧着眉头“您的名字好难哦”

窫窳并未理她，只是走到门前，推开门想走，却被鸾笙拦住“和仲大人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整个西面都在戒严，您出去不安全，不如留在这里，我保护您”

“我的任务、是杀掉此地、所有人”窫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可以走”

“任务？”鸾笙惊讶的问“您真是化蛇的手下吗？”

窫窳点头，鸾笙颇为不解“为什么？”

窫窳扫了她一眼，鸾笙歪头看他，窫窳道“我需要化蛇妖灵、帮他做事、才能接近他”

闻言鸾笙喜笑颜开“我也是妖怪，我更能接近化蛇！”

“不行”窫窳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鸾笙不解“为什么不行？”

“化蛇危险”

“我不怕呀”

窫窳扶额“还有夫诸从旁协助”

“那我就牵制夫诸，您找准机会杀掉化蛇夺取妖灵”

“……”

窫窳把兴致勃勃的鸾笙摁回去“休息”

鸾笙自是不肯乖乖休息，半拖半拽着把窫窳一起拉上床手脚并用把他锁在自己可察觉的范围内，生怕他跑了。

“恩人，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什么？”

“我去做化蛇的手下呀，然后牵制夫诸，您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您！”

“……”窫窳不理会鸾笙的豪言壮志，闭上眼睛休息，他需要养足精神。

一夜相安无事，天一亮鸾笙就爬起来出了门，外面已经有人的声音，街边飘起阵阵饭香。

窫窳睁开眼就看见鸾笙趴在床前盯着他“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鸾笙站起来“您要不要尝尝昧谷的稷粥？”

“不必”窫窳说“我走了”

“我也走”鸾笙二话不说要跟他出门，窫窳挡住她“和仲已见过我”

“我不怕”鸾笙拍拍胸脯“您不必担心我，我可厉害了！”

“……”

两人面面相觑，窫窳终是摇了摇头，叹道“此生得一安稳处，何不珍惜？”

“可我找了你六百年……”鸾笙亦有自己的执念“何为珍惜？求之不得，终所得，才该珍惜啊”

“你仔细看我”窫窳沉下声，他的面色如将死之人般灰败，瞳孔漆黑不见半点明光“你面前之人、早已不是六百年前、滥水边助你化身的天神了”

“我一时不慎为亲所害，身躯被毁、唯余怨气不散、历尽艰难才成如今模样”窫窳捏紧拳头，额头隐隐有青筋蹦起，鸾笙能感受到他的愤恨，可他一张脸却依然平静无波。

“如今的我、于你无益”

鸾笙却不听这些，一把拉住窫窳的手“有没有益我不在意，您就是您”

窫窳一怔，又垂下头，心想这小妖看上去一派天真好糊弄的模样，怎么竟如此难缠？想说两句重话把她赶走，可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眼尾瞥见桌上食物，这才叹了口气“我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不必对我如此敬畏，叫我名字就好”

鸾笙有点受宠若惊的惊喜，想了想，笑着说道“有没有益我不在意，你就是你”

“我吃东西”窫窳闷声端起石碗。

“好呀~”鸾笙跟他一起坐下“这是外面彭祖家的手艺，据说是大王……前代大王的厨子彭祖铿一脉的亲戚，真不真不知道，但味道真的很好！”

“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味觉很弱”

鸾笙笑着安慰道“其实他家的饭也不如以前好吃了，我知道西沬那边有一个虹桥，是早些年和仲大人观察日落时常歇脚的地方，以前那里山风温柔，落日余晖甚美，且夜间清凉风不刺骨，是个顶好的地方”

“不必”窫窳淡淡的说“我观感尽失，靠着不断夺取妖灵才勉强保存了些许感知”

鸾笙再也笑不出，钝钝的看着窫窳，听他继续道“我吃不出它的味道，也看不见你眼中风景，感受不到山风温柔或者刺骨，连我真实的情绪都难以表达，我如今、只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对不起……”鸾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只从旁人口中听过一两句有关奢比尸的传言，全然不知那竟是如此可悲的生命。

“知道了，就别再说傻话”窫窳放下石碗，起身往门口走。

鸾笙比他更快的堵在门口“我刚了解到这些事，以后不会再乱说了，但我要跟你走是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的！我会陪你想办法，会帮你做事的！”

窫窳没理会她，也没有阻止她跟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昧谷。

鸾笙跟着窫窳一路往南走，途中她渐渐发现，窫窳不是嗓子坏了，而是久未言语所以说话才不连贯，两人结伴而行时日一长，窫窳话说的多了，说话就不困难了。

即将进入酆都鬼城，鸾笙一把拉住窫窳，控制着自己别抖的太严重，却还是不免舌头打结“咱、咱们来鬼、鬼城做什么？”

“入鬼界”

“0.0 去鬼界干什么？”

“你知道零光晗禄吗”

鸾笙点头“略有耳闻，据说是海外的东西，黄帝时期的宝贝”

窫窳点头“不错，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吗？”

鸾笙不太确定的说“我听说是屏蔽气息用的”

“屏蔽气息？”窫窳摇头，解释道“你所谓的屏蔽气息仅仅是屏蔽你自身的妖气，零光晗禄可以同化你周身气息”

“嗷~那真是个好东西哎！”鸾笙兴高采烈的拍手“这个宝贝在鬼界吗？”

窫窳拿出两个普通玉质的镯子，递给鸾笙一个，鸾笙乖乖戴上“这就是？”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鸾笙又问“0.0 那我们去鬼界干什么？”

“你知道鬼界溯源吗？”

“呃……鬼界不就是鬼界吗？”

窫窳再摇头“一千年前它叫冥界”他的语调淡淡的，带着若有似无的哀伤和叹息“现在已经无人知晓了”

鸾笙拉住他的手“我年龄小，不知道的事很多，我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人知道，恩人你别难过”

窫窳抽回手，伸出一根手指抵着鸾笙的脑袋把她往后推了一步，接着说道“冥界坍塌后才有了鬼界，当年我在此地丢了卷书”

“什么什么？”鸾笙再次凑到他身边，窫窳没在推开她，鸾笙追问“0.0丢了什么书？”

不怪鸾笙迷茫，她出生不过六百年，当年得了还是天神的窫窳一指印记才化为人身，窫窳的种种过往与她而言太过古老，久远的已经无迹可寻。

“读破残卷，一件法宝”窫窳边说边往前走。

“嗷~”鸾笙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