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再次抬脚，被磨过鞋底的马丁靴踩在水泥地上，扬起一些尘土。鬼抓人游戏他虽然还想玩一会，但既然虞泠累了，他们就快点进入下一个阶段吧。

抓虞泠的过程很平淡，毕竟她什么都不懂，反侦察意识几乎没有，只有警惕心高些。比起以前那些紧张刺激的围捕过程，抓虞泠只能说是无聊，他没有被反杀的危险，受伤的可能性很低，虞泠也没有逃出他手掌心的可能，她不能带给他感官上的刺激。

但他还是好高兴。

李一摸着自己的胸膛，下面是跳动的心脏，好像和以前的高兴有些不一样。

要更轻柔和舒服，没以前刺激，却让他更加上瘾。他想再和虞泠玩久点，而不是着急进入下一个阶段。

李一抬起头看天，他在这个阶段花了太多时间，天都黑了。他掏出工装裤里的手电筒，打开，在地上照出一个圆圆的光斑。

他会告诉虞泠他在哪里，也会认真起来，这次再被他靠近，他可不会放过她了。

在这场“游戏”里，他们是彼此的猎物，李一和对方是平等的。他会杀死别人，也做好了被别人杀死的准备。哪怕他并不觉得虞泠能杀死他，但来之前，他已经接受了被虞泠反杀的可能性。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现在李一的状态非常放松，甚至到了松懈的地步。

这不该是他在这场“游戏”里该有的状态，这是关乎性命的猎场，而他表现得似乎更像是在——

调情。

他的警惕心、紧张感在虞泠给予的轻柔的欢愉中几乎消失；他的脚步不急不缓轻飘飘地踩在地上；他也不再思考他的猎物在想什么，会用什么方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在看到柱子后面孤零零的一双鞋子时，李一懵了。

虞泠……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而他什么也没发现。

李一一瞬间有些头昏，他失手了。

没事，他以前也差点翻过车，但最后他还是完成了，这次他也能把虞泠抓回来。

脚印。

这里有很多灰，她会留下脚印。

李一的手电筒打在地上，地上的脚印一圈又一圈，乱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来虞泠最后的踪迹。

虞泠在这遛了他好多圈。

李一的脸色难看起来，她不是瞎跑的。

虞泠猫着腰，白色的袜子被灰尘染成黑色，小心翼翼看着灯光的方向，虞泠往离她倒数第二近的楼梯走去。

她每一步都踩得又轻又实，生怕被黑衣人发现。

这一层她绕了好几圈，每一个楼梯都有她去过的脚印，她不是很担心黑衣人通过这个会发现她。

但是她不能发出声音，他好像对声音很敏感，小小的一声闷响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虞泠在心里骂了这个死疯子八百遍，恨不得电死他，但现实中她只能憋屈地躲着对方走。

还是她的命比较重要。

她被黑衣人惹急了，也想过干脆冲上去鱼死网破，但她冷静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只有鱼死的概率大点。

她的包落在之前的楼梯上了，里面有她的手机和车钥匙，虞泠在心里拼命祈祷，一定要在原地啊！

她也想过在这里躲着，等黑衣人找不到她自行离开，但她太冷了，还受了伤。

虞泠又开始骂黑衣人，今天简直是她的噩梦。

谨慎地回头看对方行走的方向，他去了最近的一个楼梯，虞泠松了口气，看来他没发现她想去哪。

这个楼梯稍远，虽然对方下楼了但她还是不敢发出声音，走得很慢，磨了很久才走下去。

她的包！

还好，还在原地。

虞泠小心扫视周围，在楼下发现一点灯光，她松了口气，拿出车钥匙和手机。

她给所有人群发了消息和定位，来不及等回复，虞泠继续往上走。

她想走另一个楼梯，黑衣人似乎在下一层的这里。

风声呼啸，楼梯在大楼外面，四处漏风。虞泠将宽松的毛衣裹紧，从里面汲取温暖。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只能透过月光看见路。

上一层楼一片黑暗，黑得像是深渊，但虞泠的心情却轻松了很多，她加快脚步，想尽快离开这。

她马上，马上就能逃掉了。

只差一点点。

下一层她一定要小心点避开那个黑衣人，只要过了下一层她就撒丫子狂奔，才不管会不会发出声音。

等回去了，她一定要和李一狠狠控诉她的遭遇。

他一定会很心疼，她平时有个小伤口他都急得不行。

虞泠的眼睛微湿，等她到车里她就给李一打电话。

今天晚上她要一直和李一呆在一起，让他安慰她。

只要离开这里。

虞泠来到楼梯口，她转过身，透过月光在转角看见了一个人。

他在这里等她。

她的脚步来不及停下，她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她没有穿鞋，水泥地很硬，她的脚很痛，然后是跪在地上的膝盖，摔在地上的手肘——

骨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直接撞在地板上，剧烈的疼痛让虞泠蜷起身子呻吟。

她的小腿……

黑衣人横扫的时候没有收力，她的小腿现在还一抽一抽得疼。

她的头发又被抓起，对方蹲在她面前，虞泠被迫抬起头，因为疼痛而泪眼朦胧的眼中全是绝望。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一猜对了。

虞泠没走最近的那个楼梯，而是选择去拿她的包。

李一在口罩下露出一个微笑，他带着黑色美瞳的眼里却一片冰冷，寒冰中又好似有火光摇曳。

李一用刀背擦去虞泠的眼泪，她的脸脏兮兮的，白净的脸上在刚刚沾了灰尘。

他想，还好他记性不错，方向感也好，记得虞泠丢包的楼梯在哪一楼层，哪一个方向。

虞泠带着他跑了好多圈，差点真把他绕晕。

还好……他又找到虞泠。

他现在开始真的兴奋了，虞泠让他找回一点以前狩猎的状态。

成功找到虞泠的成就感，盖过被她戏耍跑掉的愤怒。

他找到了虞泠，然后在欣赏她绝望的表情。

还好她的绝望对他依旧有用。

快感从头颅蔓延到全身，让他的尾椎骨都开始酥麻。

对虞泠的怨恨转化为愉悦，而她的泪水在为他的愉悦加码。

他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用匕首拍虞泠的脸。

她现在真好看。

除了蓝天白云，泪水、痛苦和绝望也是她最美的装饰。

刀尖下滑，来到她的喉咙，他在她脖颈凸起的血管打转，留下浅浅的伤痕，上面冒出几滴血珠。

想舔。

李一的眼神痴迷中沾染了欲色，他的身体开始不受他控制。

虞泠握住他的手，挣扎着想掰开他的手指，她仰起脸小声呜咽着：“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她漆黑的眼睛被泪水洗刷，冰冷的刀尖贴着她的喉咙，留下浅浅的血痕。

她在求他。

李一把刀拿远了一点，他现在还不想杀了虞泠，他还没享受够。

他还需要更多。

她更多的声音，她更多的泪水，她更多的痛苦。

他的反馈机制终于恢复正常，能像以前一样从虞泠的痛苦中提取到欢愉。

她在因为他而痛苦，现在她眼里只有他。

虞泠现在被他完全掌控着，生死由他决定。

他不会再放手，再让她逃走。

被过于激烈的情感淹没，他有些脱力，李一重重地喘息，有些恍惚。

察觉到黑衣人一瞬间的松懈，虞泠毫不犹豫掏出电击器往他胸膛上捅，趁着对方因疼痛松力，虞泠扯出自己的头发，慌不择路地转身逃跑，但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黑衣人扑到在地。

对方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死死拉着她的手臂，虞泠喘不上气，他身上浓厚的消毒水味更是让她几乎窒息。对方的意识依旧没有恢复，他似乎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扑倒她，不让她离开。

虞泠恨恨地锤着地，她拼命挣扎扭动，想从他身下钻出来。

这死疯子也太重了！

虞泠肚子上的伤口裂开，开始渗血。

那道伤口很浅，原本已经结痂了，现在它再次崩裂。

虞泠停下挣扎，因为她的伤口开始疼，而且这个死疯子拽她拽得太紧了，她实在是挣扎不开。

但是……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她还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以的！

李一终于重新掌控身体的主导权，他从虞泠身上爬起来，站起身俯视着她。

还有一次。

他刚刚和她离得太近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来。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虞泠认出来，他反而更加兴奋了。

虞泠已经坐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擦眼泪。

她老实了很多，没有再逃跑，李一皱眉。

她不再反抗，李一心里头的兴奋很快就过去，他忍不住开始担心——

她是不是受伤了？

很快他就回答自己，虞泠身上一直都有伤，都是他造成的。

她的脖子，她的肚子，还有她的小腿。

李一的视线下移，定在她的腿上，是不是他踢太重了？

他刚刚倒下的时候，她的表情也不太好，压到她了？

李一告诉自己，她马上就要死了，受不受伤已经不重要了。

李一握紧刀，却没有上前一步。

接下来理应是他最期待的环节，他要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线，释放自己多年积压的渴望，不用再饮鸩止渴——

但他却迈不了一步。

虞泠以后不会再笑了，也不会再哭，不会对他说话，也不会吻他。

但同样的，她也再不会伤害他。

没有虞泠，他的生活也可以继续下去。

他可以回到他向往的平静生活。

只要他向前一步。

虞泠抱着膝盖偷偷擦干净脸，她的脸一定很脏。

他不要钱，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是恨她，而是喜欢她？

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她认识他？所以他不敢说话？

他是谁？

想起那个要拉着她一起去死的变态，他天天给她写恐吓信还说爱她；跟踪她，尾随她，却说在保护她。

那段时间虞泠胆战心惊的，她的电击器就是为他配的。

虞泠对他深痛恶绝，他甚至会偷她用过的东西，虞泠都不愿回想他拿那些东西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正常的人就是很多，她遇见的尤其多。

但她可以压下她的厌恶，就像她当初哄好那个变态一样，她也可以哄好面前这个疯子，让他放过她。

虞泠放下手，她抬起脸看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向她走过来了。

虞泠鼓起勇气，身子前倾抱住他的腿。

“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