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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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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师部,林安先单独去见廖耀湘。

帆布帐篷外是下午五点的光,阳光已经开始斜斜地落下来,透过帐篷缝隙和薄窗布洒进屋里,像一缕缕金色尘烟。远处传来操场上队列解散的哨音,隐约夹着几声笑闹,兵营的日常正缓缓收尾,一切都被这暮色轻轻裹住,有种难得的宁静感。

进去时,廖耀湘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封信,看她进来,对她笑了笑:“来了,坐吧。”

她立正行了个军礼:“报告师长。”

他点点头,“路上辛苦了。”

“没有什么。”林安笑了笑。

廖耀湘沉吟了一刻,开口道,“林安,我问你一件事。”

“您说。”

“《森林作战法》,是你带去战争学院的?”

她没有迟疑,点头:“是我。”

“杜司令安排的?”

林安怔了怔,随即一笑:“不是。杜长官事后才知道。”

廖耀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眉心微微蹙起:“那是谁的主意?”

“我的。”

她语气平稳:“赵参谋长那天随口提了这本册子,我就去要来看了,我想您写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后来在飞机上闲着没事,想翻译一下练练笔,译着译着觉得也许菲律宾也用的上。”

“恩布里克将军正要我递交FAC材料给战争学院,我就跟他提出了这本书,他看了觉得也很不错。”

“后来按理说我应该报功,但是我想了想,怕我为自己报功这件事就不纯粹了。说到底,是您的作品好。所以我就没提我的事。”

廖耀湘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良久,他语气缓了些,却更沉:

“小林,你知道你这么做……不太合常理。”

林安一愣,她抬头问,“为什么?”

廖耀湘看着她,眉目间并无半分责备,声音却缓缓低下去:

“因为你不是一个写前言、盖图章的人。”

他指了指那封军政部的通报,“这封嘉奖,到了我手上,上头写的是‘司令部递交’,署的是杜聿明的名字。杜司令后来给我回了电,说‘林中校执行得力,已另有呈报’。”

他停了一下,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脸上:“从头到尾,没有你的名字。”

林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廖耀湘轻轻叹了口气:“小林,你是军人,不是个跑腿送文件的小姑娘。你做得这么用心,这么干净……可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像是你,把一件好事送出去的时候,还特意绕开了别人,生怕被人知道,是你送的。”

林安点点头,有些迟疑,“好像是这样。”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我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

她静静思索着,缓缓道:“我喜欢读您的书,喜欢翻译您的文字。恩布里克将军夸它好的时候,我是真的替您高兴。至于功劳……”

她思考了一下,“您的军功章已经完美无瑕,我何必非要去掺一脚呢?”

“要不然,搞得像是我在卖力推销。”她皱了皱鼻子,好像被这个想法恶心到了,“好像显得您的作品没那么好似的。”

她又看着廖耀湘,“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是非常快乐的。这就是我获得的奖励。”

“我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听到您获得了嘉奖,想象您自得的样子。”她笑着说。

说着说着,她停了一下,有些犹疑,“不过……这么说来,好像我真的特别在意您的感受和成就。”

她眨了眨眼,像是在认真确认这个念头。

但她又轻轻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可这有什么不对呢?我就是这样仰慕着您的。”

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廖耀湘听着她一字一句,说得那样坦然、认真、毫无遮掩。帐篷里里光线不强,却清晰地照亮了她的神情——眼神明亮,眉眼干净,说着“仰慕”时毫不躲闪,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

她的声音还在回荡:“我就是这样仰慕着您的。”

她像一名年轻士兵向指挥官敬礼,毫不羞涩,也毫不犹疑,不求回应,只求对得起心里的那份真诚。

帐篷里温度不高,但空气里带着点日晒后的土味,混着油布的气息。马灯的光微微跳动,照在廖耀湘身后的作战地图上,那些用彩笔标注的路线和标记,被映出了一层淡金色的边。

林安的脸上,好像也染上了淡淡的金光。

廖耀湘一时间竟无言。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手指慢慢摩挲着那封信的纸边,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借触觉思考。

他忽然明白了林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个念头让他微微一怔——她不是在邀功,不是求表扬,她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因为这封嘉奖而高兴。

是的,她希望他开心。就只是这个。

他清了清嗓子,说,“这份嘉奖,确实收得很舒心。”

林安的脸果然一下子被点亮了。她咬着嘴唇笑了一下,“那真好。”

她尤嫌不够,又感叹了一遍,“真好。”

她的脸上是一种幸福。

她的目光坦然,干净,像是一道明亮的水光,就那么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一点防备。

廖耀湘看着她。

林安忽然觉得脸有些热,心跳也微微快了半拍。她没动,也没有躲开长官的视线,只是手指轻轻收了一下。

廖耀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他什么都没有点破,但那一笑里仿佛有一点温柔,也有一点遥远。

“走吧,”他说,声音温和,“我们吃饭去。”

走到饭桌帐篷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刚擦黑,桌上铺着一块花桌布,已经有一个凉菜在上面了。傅团长、陈团长、李参谋长,还有几个参谋正坐在一起吹牛,谈什么山顶洞人、人类起源。

林安一踏进来,几位军官立刻停了话头,李涛参谋长第一个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小林回来了!”

林安一阵不好意思,赶紧换了只手拄拐杖,向众人敬了个礼:“折煞我了,长官们快坐。”

大家起身和她挨个握手,寒暄的话都不免带点打趣的意味:“黑了不少啊。”“瘦了也利落。”“伤得不轻吧?”

正说着,一个穿着浅青棉布旗袍的瘦小女子从帐篷后绕过来,手上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廖耀湘三步并作两步,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说,“叫伙食兵做就是了。”

黄伯溶笑了笑,“我想他们做的不正宗。你不是说要做几个好菜么?”

她又转向林安,用帕子擦了擦手,温和地伸出手来:“你就是林安吧?我是黄伯溶,廖师长的太太。”

林安一愣,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与她笑着握手,“总算见到您了!”

黄伯溶说,“还有几个菜,马上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建楚常说你是他手下最得意的下属呢。”

林安笑着说,“哪里!师长太过奖了。”

菜齐了,众人落座。照例,得说几句话,举杯表示欢迎。廖耀湘端起酒杯,说了几句简短的话,欢迎林安归队,勉励她好好休养、继续发挥作用。

“小林,你也说两句吧。”

林安轻轻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举杯:“谢谢新二十二师各位长官拨冗出席。实话说,外头这几个月,真是天天想念师部。不过为国效劳,不敢说辛苦。”

“林中校的觉悟高哦!”李参谋长比了个大拇指,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廖耀湘笑着摇了摇头,一边伸着手让黄伯溶帮他挽起衬衣的袖子,好不要弄脏,一边说,“说的是正理。”

林安的目光停留了一瞬,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吃饭,吃饭。”他说。

于是大家开席。

大家都问她在华盛顿怎么样,在纽约又是怎么样,在瓜岛又是怎么样,森林作战法是怎么递交的。林安都简短地答了。

李涛觉得有些奇怪,“小林,你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

林安一愣,连忙笑起来,“是吗?可能是累了吧。我毕竟坐了六天的飞机。今天又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汽车。”

“哦,是累了。”众人点点头。

林安放下碗筷,走到背包边,从里面掏出一个手帕包的小包。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小包。

她说,“这是一点纪念品,我从纽约带的。”

打开手帕,里面是几支派克钢笔。这个时代的军官们都喜欢在制服口袋上夹一只笔,这份礼物可谓体面又实用。

她双手奉给李参谋长、陈团长、傅团长、蒋团长、还有廖师长。

她又从另一块手帕里拿出一支Tiffany的胸针,双手奉给黄伯溶,说,“这是蒂芙尼牌的,我想您用来配旗袍会很合适。”

这本来是要送给张妙妙的,她没有料到师长夫人会在,但是既然在,她就不可能跳过自己最喜欢的师长的夫人。

如果是廖师长第一个接礼物,可能他会拒绝,但是傅团长已经第一个欢欢喜喜地接了,他也不好让大家难做,只是说,“这钢笔恐怕不便宜吧?”

“没有多少。”林安说,“20美元一支。”

陈团长吸了一口气,他的月薪折成美元才15块。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手里的笔。

“你哪里来的钱?”廖耀湘皱着眉头问她。

“我走的时候,蒋夫人特批的,说是慰问我。”林安老老实实地答了。

廖耀湘很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手里有几个钱?要好好收起来,当嫁妆的。这样乱花,多少钱也留不住。”

林安笑了笑,“蒋夫人特意叫我买纪念品用的,我怎么好违背夫人的意思。”

黄伯溶出面打了圆场,“也不是总这样花,难得去一次美国嘛。”

“小林,谢谢你。”李参谋长说。

林安摇摇头,很客气地笑了,“真没什么。”

大家对林安对欢迎更真心实意了些。

吃完饭,看林安不说话,都说她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散了席。林安被安排住在师长楼里——其实就是个竹制吊脚楼,有七八间房间,住着师长一家,还有警卫员、副官。比帐篷稍微强一点。

她慢腾腾地路过师长的房间,听见里面黄伯溶在跟廖耀湘说着悄悄话,她听见黄伯溶说,“小林看起来挺文静的,不像你说的那么闹腾呀……”

林安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今天她在看到廖夫人的那一刻,感到了一阵猝不及防的冲击。

那种冲击到底是什么?

她想了很久,才缓缓蹙起眉:那是一种震动,是她突然发现,原来廖师长身边还有这样一种角色,一种与他朝夕相伴、肌肤相亲的角色。

那种震动,是一种轻微的酸涩、一点点心口发紧——还有,说不出口的失落。

她一开始并不理解这种情绪。

但她现在明白了。

她不是只欣赏他的军事才华,不只是被他的冷静、判断、包容所吸引。

她脑中浮现出那一幕——黄伯溶给他挽袖子,动作轻柔娴熟。那种亲密无声、无需语言的默契,远不是战术会议中讨论一纸图表所能比拟的。

她忽然意识到,她从未见过廖师长那样的一面。她也从未想过要成为那样一个人——

她从没想过要做“廖夫人”。她甚至从来没想过要称呼师长为“建楚”。长官就是长官,师长就是师长。

但她想要他看见她、赞赏她、为她骄傲,甚至,只欣赏她。

她从未正视过这个想法。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追随一个伟大的军人。

可现在她意识到——她想占据他生命中的一个“私人角色”。

哪怕从未明说,哪怕从未越界,但那份情感的走向,已经悄无声息地越过了“纯粹仰慕”的界限。

按理说,她应该尊敬廖夫人,就像她尊敬所有值得敬佩的人一样。黄伯溶温婉、有教养,为人周到,也确实配得上“廖师长的太太”这个位置。

她默默地想着:今天她的表现还算得体吧?胸针选得不算错,是Tiffany的,应该能配上她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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