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密被飞云带到东向第二个位置,唐密见那东向位置均是那明国权贵大臣,寒王、陈凝涵均在此,而召、月二国官员和商队都在西向位置,她踌躇不前。飞云直道让她放宽心,说他家殿下都已安排妥当,唐密只好入座。
“唐密,看,那便是我们不日要去拜访的贾大人。”陈凝涵一面说,一面用眼神示意唐密。唐密点了点头道,“这贾大人现在戴的可是唐氏假发?离得有点远,看不太真切。”
“那是自然。前儿下午我便以父王的名义把咱们的假发送至他府上,他平日里在这一块那可是处处随我父王脚跟,怎会不戴上?”陈凝涵得意道。“还有,那边那位……”
端王手执一便面扇,半遮脸而入,不知情的以为这端王是憋了个大招,此刻正故作神秘,以期一会惊艳众人;听到风声的便好奇端王这伤究竟何如,从何而来。一时,原本非常安静的殿中,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原本正与唐密说话的陈凝涵也被这突然的嘈杂声打断,抬头发现果然是自家父王来了,她拍拍唐密的手示意自己要先过去了。
端王坐下后,虽扔执便面于前,然两边红疹仍可见,众人更是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小涵涵,你父王的形象都要毁了。呜呜呜……我今日必不能放过他们。哼!”陈凝涵昨日听姬太医说这伤不过三四日功夫便好了,她原本悬着的心算是踏实了。只是自家父王这对形象的过分在意她属实无奈,只得耐心安慰了他几句,还答应给他送一礼物,这本是她前一阵特意让人去召国寻来的胭脂,原打算生日的时候送他,这下又得再另寻了。
没多久,除了唐密左手边的位子,其他位置都陆续被宫人引了宾客落座。唐密抬眸,不经意间瞥见对座之上,端坐着一位男子。他身着一袭玄色织锦长袍,袍身以细腻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蛟龙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烁着微光,领口与袖口处,露出一截月白色的里衣,柔软的料子上,用银线勾勒出精致的云纹图案,针法细腻,栩栩如生。长袍的下摆处,绣着连绵的山海之景,更添几分大气磅礴。这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的长袍,愈发衬得他身形异常清瘦,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韵致。他的肤色白皙如雪,眉眼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疏离,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前几日看三国人文书时,她也顺便翻阅了一下召国篇,书中便记载到召国权贵崇尚白瘦,加上前日下午散步回酒楼时陈其洛所言,她推测此人便应是那召国王子周汝均。
“公子,他们议论之事乃是那端王脸上起了红疹。”风息低声禀告道。周汝均虽觉得奇怪,但脸上神色仍旧如常,欲端起茶杯饮茶,发现唐密从自己身上移走的眼神。
“陛下驾到!”通报的宫人声音响彻祥和殿,众人皆从座位上出来行礼。唐密余光见周汝均似乎是踉跄了一下,心想这召国王子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己嘞。她忍不住微微抬头,甫抬头就看到了陈其洛的身影信步而来,唐密见他今日并未着他素日最爱的淡蓝色衣衫,但一身明黄宫服让他比往日更添贵气,他步伐轻盈,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明帝款步而入,她的气场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祥和殿。她身形高挑,身姿矫健,带着常年习武和治理朝政养成的干练。面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而锐利,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洞悉着朝堂上的一切,藏着不容置疑的果敢与坚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不怒自威,彰显着她雷厉风行的性格。
她身着一件玄黑色底纹的皇袍,袍身以金线绣就的繁复龙纹蜿蜒盘旋,龙身矫健,龙爪锋利,似要冲破织物。领口和袖口处,是一圈由深海鲛人绡织成的白色滚边,上面用银线绣着象征皇权的饕餮纹,在烛火映照下,金银交辉,奢华却不失庄重。肩上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那颜色如同燃烧的火焰,随风轻轻飘动,王者霸气扑面而来。头戴一顶冕旒冠,十二串玉珠整齐垂下,随着她的走动,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出皇家的威严与庄重。
在明帝与陈其洛之间,有一位男子。他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透着几分异域风情。眼角总是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袍身上用银线绣着淡雅的兰花图案,清新脱俗。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的丝带,丝带上挂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前面的明帝,那专注又深情的神态,与陈其洛如出一辙。唐密心中暗自猜测,这位想必就是陈其洛的父亲陈贵人了。
明帝款步至主位,优雅落座,目光瞬间投向儿子陈其洛身旁。唐密梳随云髻,几缕碎发垂在白皙脸颊边,灵动俏皮,眼神坦然又明亮,与陈其洛对视时,目光坚定,毫无怯意,透着灵动聪慧。
明帝看着唐密,眼中满是欣赏,嘴角上扬,颔首暗赞。
小姑娘今夜不知第几次望向儿子,她今日让儿子主持宴席,事多繁杂,且关乎国体,陈其洛身为皇太子自然是丝毫不得懈怠的,但明显也有些急了,想借机到小姑娘近旁又总被她或陈贵人叫走。明帝和陈贵人相视一看,俱是笑得开心。
“大家共同举杯,一是庆祝今年的皇商会顺利举办,二是祝愿我三国能够永远和平共处,万民安康享乐。”明帝举杯道。
众人皆举杯共饮,歌舞也开始逐一登场。陈其洛终于寻着间隙找唐密说话,他转头见唐密桌子上的东西基本没动,而她也正望着殿外出神,怅然若失,陈其洛狡黠一笑,便又坐下了。
“陛下,臣弟有事启奏。”端王突然上前道,打破了眼前的歌舞升平。
“今日乃是宴请月、召二国官员和商队的日子,有事可明日再议。”
“臣弟要上奏之事正是与这召国有关。”
周汝均闻言,直了直背。
得到明帝首肯后,端王方道,“陛下,臣弟昨日晨起后便起了这一脸红疹,经一番排查后发现乃是用了此次召国进贡的传明膏所致。呜呜呜……陛下,虽臣弟素日自恃貌美,行事略微乖张,但也不至于此。请陛下为臣弟作主啊,呜呜呜……”
周汝均听言,忙上前道:“陛下,我召国此次进贡的传明膏,配方与此前一般无二。移交前,也经过明国飞虎卫一一清点、检验安全。”
陈贵人在上一届的全运会时见过周汝均,但距离较远看得不真切,此番周汝均上前,他只觉得这召国王子似是有几分面熟。
“哼,召王子,贵国的传明膏配方确实未改……”端王一面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美的琉璃瓶,一面给陈凝涵递了个眼色。“只是独独本王手中这瓶加了硼炉砂。昨日姬太医为本王看诊时,推断应是外用物品导致,在一众外敷用品上排查后,在这传明膏中发现了异常。将它给这几个宫人使用后,果然也是起了一脸红疹。”
众人皆叹宫人脸上红疹触目惊心。端王见那周汝均一脸正色,似是殿上所言之事与之毫无关系,更是气道:“至于刚刚召国王子所言,也是不虚,各国贡品均要过了飞虎卫这一关方可移交。然陛下分赏送至各府邸后,经手之人则很多。臣弟查询了卷宗,负责送贡品至我府邸的宫人共十七人。一一盘查后果有所得。”端王得意地拍了拍手。
侍卫闻声后带了一位身形瘦削的宫人进来,双手均上了镣铐。周汝均垂在长衫袖中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脸上神色却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此人唤姜虎风,在此次护送贡品至我府邸的宫人之列,而他看护的正是这传明膏。昨儿飞虎卫突击搜查时,在其贴身物品中发现了硼炉砂。他乃召国碧落城人,自小便在召国王宫为奴,后随已故尤贵人一起入了皇宫。这奴才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缘何此时竟作起妖来了?”端王说罢朝周汝均白了一眼。
姜虎风忙道,“陛下,此事全是奴才个人所为,与召国并无关系。奴才就是看不惯这端王平日里一直恃美行凶,可怜我家主子,以我家主子的美貌,如果他还在,哪有端王什么事。”
端王一听,可是不乐意了,“你这厮是不是瞎了眼了,我不否认你家主子确实生的有几分姿色,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与本王相比,那还是差远了。单就说那次……”陈其洛见他王叔越说越离题,赶紧用眼神示意他收住。
端王假装咳了几下,继续道,“陛下,这奴才十几年都安分守己,这几年在乾坤殿当差更有得是机会下手,何以偏是现在?且宫里奴才哪里来的硼炉砂,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挑唆指使,怎会如此?”说完转头看向周汝均。
“陛下,吾国国主深知和平不易,召国一直安分守己,自尤贵人入明国,就与其再无联系,更不可能在尤贵人已薨世十几年后与其奴才有往来,此事与我召国绝无关系,请陛下明察。”
端王听了这话,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了,大声道,“陛下,臣弟毁容事小,但三国和平友好传统被毁事大呀。请陛下严惩!”
“母皇,这王叔与召国王子所言均有一定道理,但此事却有蹊跷之处,还需进一步查明。王子也是第一次带着商队到我明国,何不正好借此机会多停留些时日,也让两国商队多多交流。”陈其洛道。
“便如此吧。”
“陛……”周汝均正想找个理由推辞,但话还没说出口,明帝已然下了旨意。三国之主,不怒自威,不容置疑,周汝均敢怒不敢言。
宴罢,唐密心情郁郁地快步走在宫道上,月国使臣、商队都落在后方,宫门已在不远处,她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